第93章 未知己挣扎不解(2/2)
弓捷远不知该如何答,眼睛瞪了半天才道,“虽然来日渺茫,也必铭记侯爷不弃低微。”
归了座又聊了一刻,谷梁初终于起身告辞,弓捷远随着道了叨扰,冯锦亲送出门,临别之际竟然有些意味深长地说,“今后弟与王兄便是一营之兵,守望相助这四个字,彼此都要放在心上。”
谷梁初伸手拍拍他肩,“锦弟放心。”
回程不远,虽是梁健驾车,二人也未多言。直待进了寝殿梳洗过了,谷梁初方才问道,“你们一路出去,冯锦都说了什么?”
弓捷远料到他必然会问,早就备好答案,“他说与我一见如故,还说我穿这狐裘特别好看。”
话是都有,被他将顺序给弄颠倒,味道就变了。
谷梁初坐在榻边瞅他,而后眯了眯眼。
弓捷远依旧不知死活,“他还说这狐裘就该我穿,根本没法想象你披会是什么样子。你且起来披一下给我瞧瞧。”
谷梁初不动,只是侧首看人,“他在浑说,这裘即便不适合孤,也不止你能穿,他那样的人披着也会好看。”
弓捷远原地琢磨琢磨,竟然点头附和,“这话实对,王爷却是现在才想到吗?称兄道弟的皇亲国戚,南京里的旧相识了,早知如今需得联手,从前何不多下些功夫力气去结交,可不好过大把时间浪费在我身上?”
“怎么是浪费呢?”谷梁初仍旧凝视着他。
弓捷远一直憋着的火就蹿起来,“当然就是浪费!你把我捂在怀里也没有用,拱上朝堂也没有用,我就是个无情无义又没有用的东西!就同那进了什么火铳都只会爆的火弹一样,没个心肠脑子,弄得不好还要炸膛,摆到神庙里去也上不了祭台!”
谷梁初缓缓吸了一口气又慢慢地呼出去,摇了头道,“火弹炸就炸了,伤没伤人杀不杀得了谁它是不管的,只消随风散了便就万事大吉。你却每爆一次都把自己震个肺腑不宁。既然说着狠话,怎么又把眼睛红了?一会儿又要哭吗?”
弓捷远立刻便觉气馁,如同承受不住谷梁初的身体压制,他也总是承受不住自己的情绪激荡,从来掩饰不住真实反应。
更加说明他的无能。
“总忙着要出去,”谷梁初仍旧不徐不疾,“可要出去,驰骋疆场威震边关,便先得在这朝堂上面站稳脚跟扬名立万。捷远,涤边将军英雄半生,可他被开武皇帝派到辽东弹压外地且兼牵制北王,就注定了护不住家室儿女。你如今大了,不能总想躲在父亲羽翼之下偷懒,需得自己搏了。”
“我是自己搏吗?”弓捷远语中带了些许恨意,“甚至连怎么上场从哪儿上场还不知道,怎么搏啊?靠不得镇东将军了,还不是要靠朔亲王爷么?可你倒底为什么呢?就因为……我跟了你,所以你便觉得是个可靠可信的棋子,不吝力气要栽培了?”
谷梁初把人胳膊攥住,拉到跟前细看,“你到底在不高兴什么?不愿做孤的人还是孤的棋子?”
弓捷远使劲儿挣他的手,挣得疼了也不在意,“我都不愿,都不愿意。”
谷梁初死死钳制着他,一直等人累了,不挣扎了,才将颗头埋进他的胸前,闷声说道,“就当孤是你的人,是你跳脱樊笼的一步棋,不行吗?”
弓捷远又怔住了。
谁是谁的人谁是谁的棋,原本就是可以反过来的,他怎么就没想到呢?
谷梁初擡脚踢出一只便鞋,倏地灭了床内的烛光。
两个人又在黑暗之中撕扯起来。
“谷梁初!”弓捷远恼得不成,“你只……没个厌吗?”
“你不会在燕京城待太久,”谷梁初武断地说,“我们等不到相厌那天。”
弓捷远就不死命抵抗了。
谷梁初明知道行一步计划就是近一步离别,却未迟疑。弓捷远使劲儿扯直了脖子,“你到底……为了什么?”
谷梁初顿了一顿,“孤应了涤边将军护你周全,需得言而有信。”
弓捷远在耐不得的躁动中抽泣起来,他已不周全了,谷梁初却还觉得自己是个君子。
尚川入户部官署领了几日职,觉得一切还算顺遂,得了匡铸的提点到朔亲王府来拜谢举荐之恩。
谷梁初得了信儿就往拳房走,口中安排梁健,“就说孤正打拳,需得换掉短衣服才能过来,且叫司尉陪他喝茶。”
“我为什么要陪他?”弓捷远立刻就问。
谷梁初对他笑笑,摸个小孩子般摸摸他脸,“这人是最好琢磨的官儿了,你且试着接触接触,就当练手用。以后有方便处。”
弓捷远勉强领了这份深意,不太开心地坐在书房里面等着。
尚川被梁健请进书房,迎面瞧见一个小公子晃荡着两条细腿坐在一张文椅里,白皙脸儿无甚表情,两只眼尾也向下垂着,看着似极骄傲又似极不高兴,枨上的脚儿也不老实,一前一后地搓着。
忘了曾经见过,尚川施礼说道,“下官拜见世子。”
弓捷远登时给气笑了,“好个下官,尊卑分不清楚,大人小孩儿也看不出?”
尚川闻言知道不对,连忙又辨一辨,这才瞧清是当日从云楼救自己出来的人,忙赔情道,“司尉勿怪,一时没敢细看。”心里却道冤枉,暗说你个卫官像是大老爷一般坐在主子书房,我能不想错啊?
弓捷远不甚喜欢这人,说话就不客气,“王爷练武去了,你便在这儿等一会儿吧!”
尚川听他言语之间毫无尊重之意,牛脾气也上来些,应都没应就坐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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