骄扈(三)丨故名(2/2)
白澈点点头,也对,这一案的报告还没有人写呢,项昀山只是接到跟踪“霍盈盈”的任务,知道的远没他和谢烬多。
“你回去查一下赫竺华,另外小顾的案子我怀疑是程齐做的。”白澈把瓶子揣进口袋,“视频里最靠近现场的人,眼神轻飘,举止异常,有轻微的迷幻现象,证明现场有幻术。”
白青尧一字不漏地听着,眼睛都没有眨。
“而且整个路口一直都没有人出来,里面也没有逃跑的路线,最有可能是程齐在远处布下了幻阵,阵中用傀儡代替自己。”
“啊,原来如此。但是我看过报告,程元不擅长运用他化妖之后的妖力,阵法粗糙而且范围很大。”白青尧认真回忆着。
“记性不错,”白澈赞许,他把报告看得相当细致了,“那一次是他自己胡来,现在背后有人帮衬,当然有办法把范围缩小。”
“对啊,可以用减弱符箓,”白青尧擦擦汗,“我知道了!”
“快回去吧,久了你表弟该找来了,我还想消停消停。”白澈说完就走了。
“谢谢青尘哥!”白青尧在身后说。
白澈没有回头只是挥了挥手,心里有些不是滋味,他忍不住一遍一遍地回想白青尧那一句“我一见到你,就相信你是青尘哥”。
他从前除了在窗外和白青尧聊上两句,多数还是一跑而过的,想不到全家最信任他的,居然就是这个弟弟。
也许是他太单纯,那便不知该不该高兴了。
白青尧回去的路上买了两瓶冰红茶,藏到没人的楼角,打开手机按下倒计时,脱下西装抖了抖,又来回走了几趟过了过风,一直到身上没有明显的汗意才重新穿上西装,掸去褶皱,倒计时刚好结束。
项昀山靠在店铺门口的外墙上抽着烟,一直到视野里出现了白青尧的身影才站好,看了看手表说:“满意了?”
白青尧递给他饮料,坦然地面对他的打量:“走吧。”
项昀山没有动:“跟他说什么了?”
喷出的烟盖了白青尧一脸,他眯起眼看了看太阳拧开饮料:“想象力不要太丰富。”
项昀山说:“说谎犯家规。”
白青尧笑了笑:“我又没说。”
项昀山没有说话,把烟头按在墙上碾灭,往前走去:“今天的事我会原封不动如实上报。”
“是嘛,那我也告诉我爸你确认过青尘哥的身份了,但是隐瞒不报。”白青尧在后面偷着笑了笑,项昀山停下来,白青尧指了指自己的脖子,“他这里的伤新得很。”
可能这几天跟谢烬待得久了,白澈总觉得自己静止的频率有些频繁,他告别白青尧之后在广场一隅坐了坐,想不到自己已经可以闹中取静了,没准再过两天就登峰造极了。
有一群小孩子在他前面追来跑去,最后玩累了一齐涌过来,有两个拉扯着撞向石头牙子,被他一手一个挡住了。孩子们也不怕生,就靠着他坐下看天,一会儿问那飞的是什么,一会儿聊那云彩像什么。
白澈也擡起头,高空有团团的云垛,阶梯似的层叠远去,老话说“漏光高积云,不雨也风颠”,现在眼前那么美好,明天却要风起云涌了。
“叔叔,你也觉得云彩好看?”
白澈低下头,是个小女孩,白里透粉的脸蛋和云彩一样好看。他懒得回答,这些东西在他眼里早就没了意境,或许在被叫哥哥的年纪还有那么一丝心气儿:“叫哥哥。”
小女孩“咯咯”地笑了起来,那几个孩子也跟着笑了一通簇拥着跑开了,唯独那个小女孩没有跟着跑,一门心思掏着口袋。
白澈扬了扬嘴角想起来离开,小女孩突然伸出手,高举着一个糖果送到他鼻子底下:“大哥哥,给你,去把云彩送给你喜欢的人。”
“云彩?”白澈有些意外地接在手里,小女孩跑走了。
花花绿绿的包装下是一颗雪白的棉花糖,他看着上面的糖霜,从心底笑了出来,这还是第一次被一个小孩子治愈了。
“喜欢的人……”他撚着包装纸胡思乱想了一会儿,直到差一点捏爆才把棉花糖放到了右边的口袋,想了想,又拿出来放到了左边的口袋,和那个小瓶子分开了。
他去了一家常去的饭店吃了两口饭,借老板的手机给验尸的法医打了一个电话,他是不打算去看了,都是多年的老朋友,基本上描述的重点和他猜想的都能对得上。
他又给谢烬打了个电话,没通,这才想起来他让小罗把谢烬的电话卡拔走了,自责地“啧”了一声,又打给莫扬,响了两声就接了。莫扬听见他的声音格外激动,白澈都能想象到他跳起来的样子:“哥哥哥!”
“还鹅鹅鹅了,让他接电话。”白澈说。
“哥你都不想我的吗哥,我可想你了,你什么时候来看看我?”莫扬说,“你不来看我我就不让谢烬哥理你。”
“看看看,一会儿就去行了吧。”
白澈无奈地说着,话音还未落下,对面已经换了人。
“白澈?”
白澈听见那凉凉的声音心头一跳,突然就丧失了语言能力:“呃嗯……”
“怎么了,”谢烬问,“不舒服吗?”
“没,就是问问你怎么样,”白澈居然有点紧张,“还顺利吗?”
“嗯,我刚接到莫扬,在去美术馆的路上。”谢烬说。
“哦对,忘了,还要去接莫扬。”白澈并不想说这个,他只是从没为自己做的事而心虚过,道起歉来支支吾吾的,“那个,我刚才在公司……”
“我知道,”谢烬一如既往地温柔回复,“谢谢。”
“别……”白澈再次丧失了语言能力。
谢烬笑了笑,之后好长一段时间都没听见他说话又有些担心:“你还好吗,需不需要我过去?”
白澈有一瞬间甚至想现在就出现在听筒的另一边,嗓音也随着谢烬的语气变得软绵绵的:“我没事,就是想听听你的声音。”
谢烬没有出声,想起来这是打电话才轻声说了一句:“别闹。”
白澈特听话:“嗷,我刚才看见白青尧了。”
“你弟弟吗,”谢烬问,“项昀山有没有难为你?”
“怎么会,青尧挺有意思的,背着项昀山给了我一小瓶那个……特效药,我还不知道这东西究竟是什么,看着像液体又没有实物感,等你回来一起研究吧。”白澈终于说话顺溜了。
一经他的嘴,“特效药”这个词还是挺有辨识度的,谢烬听懂了:“好,那你注意安全,如果有人想杀白家人,你很危险的。”
白澈倚着柜台:“长烬哥哥这么关心我啊。”
谢烬没有回答。
白澈看向门外:“可我觉得没人盯着我。”
谢烬不以为然:“那要怎么觉得?”
白澈闭了嘴,他总不能说监视自己的人不见了一类的话,他本来想跟谢烬坦白一切,但是到目前为止都没有什么机会,这种重要的事又不可能在电话里说。
好在有电话隔着,谢烬没察觉到白澈的不对劲,不知道是真想到什么,还是有意把刚才那句话折回来,他说:“白青尧也很危险。”
“嗯,有项昀山跟护法天王似的形影不离,应该还好一些。”有电话打进来,白澈这才想起来用的是别人的手机,他忽然认为有必要再买一个了,“先这样吧,晚点儿再联系。”
他结了帐,照例没让找零,出了饭店原地踯躅了片刻,转向了另一边。
过了这一带有一条特别明显的分水岭,一边繁华如都城,一边安静如弃城,穿过这一带再往前走就是霍盈盈住的地方。站在这里看,不过是一片老城区以及前方待拆的平房,但如果从上往下看,这一片就像一张巨大的棋盘,符阵星罗密布。
这是白澈几年前布下的阵网,前前后后花了有两年之久。
这里某一块砖下、某一个墙根都有他留下的符箓,只要不掘地三尺、另起高楼,就算都拆了也能发动。他方才故意招摇过市,在广场晾了这么久就是为了引蛇出洞,要是有人想怎么样,此刻也肯定跟来了。
一旦他发动任意一个阵法,对方都插翅难逃,不过自从屡次失误、生病甚至昏厥之后,他总觉得自己的灵力可能撑不过一个阵。
所以,能动手还是先动手吧。
但是……
他是真的感觉不到有人存在。
他围着老路走了很久,心算可能有一小时,摸了摸积灰的外墙,心里的斑驳连成了一片阴翳。
白澈匆匆赶回公司,肖霖在逗汤圆儿,这两天他和猫培养出了相当不错的友谊:“肖霖。”
他接住飞扑过来的汤圆儿:“白青尧来这里还有什么事?”
“做什么实验数据报告,什么实验我不知道,据说是来和几个专业的人研究研究。”肖霖说,“你刚看见他了?”
“嗯,那他和谁一起来的?”白澈的心猛地提了起来。
“小顾。”肖霖看出了他的脸色,立刻去查定位,“出什么事儿了,他在秦法医那。”
“来不及说了。”白澈心急火燎地出去了。
“哎——小白爷?”肖霖抻着脖子看着门外,把还没反应过来的汤圆儿放回猫窝里,拨下了小罗的电话,“哎喂,谢老师跟你在一起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