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回何回(1/2)
萧回何回
阳春三月的河水沁着凉意,但不至于如冬日那般寒凉刺骨。
水边靠岸的地方很浅,二公子狠狠剜了他一眼,携仆唤友走了。
阿木尔坐在水边的湿泥中,茫然无措,等他们走了才起身。
日头洗尘,残月上中天,夜风一吹冷得瑟瑟发抖。他爬上岸,裤管湿哒哒的,拧干衣服上的水渍,转头看着满天星河坠地,恍然有了错觉,这里是他生长的草原,不是什么烟阳城。
没有人会带他回家。
连日赶路,坐着马车走了三个月才从北阳关走到天都城,周遭无一人,草丛中有虫子爬过的沙沙声,和草原也没什么差别,一放松下来就有些困了。
……
“找到了,找到了,找到那个蛮人殿下了!”
“他还穿着湿衣服,糟了,发热了!”
“还愣着干什么,带回我府上请太医诊治,差人去宫中报个信,草原质子暂宿我府上。”
阿木尔昏昏沉沉间听到端庄沉稳的女人声音有条不紊吩咐事项,他觉得自己是清醒的,奈何躯壳太沉重,他挣扎着想站起来,有一双苍老的手摸在他额上,晨间的冰露一样沁凉。
老人家轻轻叹气,好似怜悯一般说道:“好孩子,辛苦你了。”
侍卫身着的盔甲又冷又硬,蛮人殿下在他背上本来挣动得厉害,却奇异地因为老人的一句话平稳下来。
阿木尔做了个梦,梦里阿妈和那个男人站在燎原的野火中央,他却觉得泡在水里一样冰冷,雨水从湖底倒灌入天穹,怎么也扑不灭野火……
他从梦中惊醒,尝到口中舌下一阵苦涩的味道。
粉衣侍女惊道:“草原殿下醒了,婢子去通报。”
阿木尔环顾四周,古色古香的宫室,乌木床纱幔帐上叠层绣着金色莲花,床上寝具柔软光滑,陈设是他没有见过的。处处雅致,处处雕梁画栋,连熏香都带着轻柔沉静之感。
“这是什么地方?”
另一位侍立花鸟屏风外的婢女走近行礼,“回殿下,此处是长公主的府邸,您病了有三日了。”
仆妇簇拥着的一位衣着华丽的妇人从外走来,径直坐到床边,伸手用手背贴着他的额头,片刻后松了口气,温柔笑道:“哎呀,可算是好转了。”
阿木尔不好意思看这个漂亮的妇人,只好将目光放在她绛红色绣金丝的宫装上。
“你还记得来到这里之前发生的事吗?”妇人含着眉目柔声问他。
小少年擡头看一眼,偷偷打量,发髻盘在脑后,簪着凤钗,眼睛像他阿妈,但她看着比阿妈威严尊贵很多,应该就是侍女说的尊贵无匹的长公主。
“我记得是在水边看星星。”
阿木尔低低说:“星星很亮。”
长公主先是一愣,旋即拊掌大笑,“就记得星星了?”
“嗯。”
“记不记得谁把你推下水的?”
阿木尔摇头,不作声。
长公主轻拍他的肩膀,像是在称赞乖孩子。
阿木尔眼尖地看到屏风外还有道人影,听到长公主说:“果真如温大儒所说,你是个好孩子。”
“好孩子,你叫什么名字?”
“阿木尔。”
“好,阿木尔。抵达天都已有三日,你不慎病重,今日才好转,带你去见我们南梁的皇帝,以后你就要在这里生活了。”
说罢,长公主吩咐下人,“为殿下沐浴更衣,备好车辇,入宫觐见。”
沐浴更衣的时候他才觉察到,那日落水的衣服换过,仍带着河腥味,风寒捂出来一身汗黏在身上,身份尊贵的长公主竟然没有嫌弃。
他整个人缩在浴桶水面之下,侍候的人赶忙道:“小殿下的身体还未大好,仔细呛了水。”
阿木尔红着脸从水中钻出来,拒绝她们的服侍自己穿好了衣服就要往外走。
才出房门,就见换了素衣便服的长公主皱眉。
“头发还淌着水,路上见了风,当心头疼。”
长公主赶他回房,身边的掌事嬷嬷差婢女取巾帕来,本当由下人来做的事,她做起来也得心应手。
富贵人家的巾帕绵软轻柔,细细拂过发丝总让人感觉到安心舒适,妇人保养得宜,食指纤纤应当不曾做过这样的事,却异常熟练,像是怀着无尽的慈母之悲。
阿木尔忍不住问道:“您有儿女吗?”
为他整理头发的尊贵公主动作一滞,掌事嬷嬷疾言厉色呵道:“大胆!就算是草原来的殿下也不能这般口无遮拦!”
阿木尔手足无措转头望向长公主,局促地道歉。
“我曾育有一子,福薄早夭了。中原有句话叫作不知者不怪,不过阿木尔要记着,天都城的规矩,不知道的事不能轻易问出来。”
“您……”
他还有想问的话,碍于这句教导,不知道当不当问。
长公主悉心为他绞干了头发,长年编发导致发丝微微打着卷,小少年换了中原人的装束,也就不适合草原儿郎俏皮的小辫子了。
摘了耳坠和发间的红珠子,活脱脱就是他们中原矜贵的少年长相。
而面对着一双冰蓝色的眸子,长公主没忍心让他憋住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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