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旧(四)丨怪疫二(2/2)
谢烬看着他的后颈,半晌都没有回答,最后还是白澈转了回来,发觉他在看着别处,再看,他好像是在看被踹飞的那个:“长烬哥哥?”
谢烬缓缓推开他,走到那感染者前蹲下:“不用。”
“也是,我想长烬哥哥也没那么小气。”白澈跟他一起蹲下,只不过谢烬查看那个感染者,他看谢烬。
“你呀,”谢烬摇摇头,“你怎么都有话说。”
“因为我在认真听你说话。”白澈一张嘴就是蜜语甜言。
谢烬从余光看见他的脸,手下顿了顿,说:“前面不是很忙吗,你来后面做什么?”
白澈用树枝在雪地上写写画画:“我不喜欢他们,我喜欢跟你在一起,你眼里有我,他们眼里只有自己。况且,你从来不装,是什么就是什么,跟你在一起最松心。”
白澈写的是“长烬”,谢烬一怔:“我?”
白澈用树枝戳了戳地上那人:“难不成是他。”
谢烬低下头。
白澈又一笑:“就像现在,你不想回答的,就真的不回答了。”
谢烬看看他:“我没有不想回答,我不像你,能那么轻易就袒露出自己的想法,所以……我只是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白澈说:“我也只是跟你袒露一下而已。”
谢烬还是没回答,左思右想都觉得这句话哪里不对,也不好意思开口询问,索性置之不理了。他掐住那感染者的双腮,白澈眼睛睁大了些,叫了声“哥哥”。
谢烬手下又是一顿,但没说话,稍一用力就掐得露出了牙,他牙医似的检查了一圈松开手,看看自己身上又看向白澈。
白澈歪了歪头:“抹身上就好了。”
谢烬看向他的袖口,捏住断口一撕,“呲啦”一声又扯下一块,这下白澈半个袖子都快没了:“得罪了。”
谢烬就用那块袖子擦了擦手,白澈一挑眉,说:“我好冷啊,长烬哥。”
谢烬说:“抱歉,把我的外衣给你。”
白澈伸出手,对着他的袖口钻了进去,谢烬也没料到他会这样,冰凉的手指碰到温热的皮肤,像被电了一下似的,惊得跌坐在地上。白澈爬过去手撑在他腰侧:“既然哥哥从前面过来,就一定知道不能碰他们。”
谢烬没说话。
白澈接着说:“那你为什么还碰。”
“怎么,”谢烬右眉微扬,与白澈的挑眉截然不同,带起一丝邪气,“你是因为刚才也碰了我,现在害怕了?”
虽然这么说,白澈脸上却丝毫没有害怕的样子,倒是从容一笑,握住他的左手:“要是能跟哥哥同年同月同日死,那我做鬼也风流了。”
“你还真是什么都敢说。”谢烬被逼无奈张开左手,恐怕就是因为刚才没站稳也没伸手去抓什么的原因,被他盯上了,“小小年纪,戒心这么重。”
白澈深深不以为然:“第一,我不小了,跟哥哥也只是差了两岁而已;第二,我要真有那么重的戒心就不会过来了,只是哥哥哪里我都想碰,但是哥哥从来不肯挨我一下,忍不住好奇而已。”
他这左一句哥哥,右一句哥哥的,还叫得如此柔腻,谢烬越听越是发紧,白澈在他皎白的面颊上刮了一下,把他吓了一跳,脸色瞬间艳丽了些:“白、白青尘,你不要太轻浮!”
“都轻浮了还怎么不要太轻浮,做坏事还分大小吗,里外不都是一样的嘛。”白澈低头看他掌心,“还有,都说了叫我白澈,或者你先前也偶尔叫小澈的。”
谢烬简直头疼:“有你这么理直气壮的吗?”
白澈说:“没。”
谢烬的掌心托着一朵洁白的莲花,但说是莲花又小太多,不过指甲大小,稍稍用力就会捏碎了似的,但是根系是一种近乎妖冶的紫红色,此时软塌塌地盘在谢烬掌中,倒像是从他掌纹里长出来似的:“这是什么东西?”
谢烬被他拉起来:“舌灿莲花。”
白澈想摸,谢烬移开了:“这是死人嘴里的东西,根系扎在舌头上,以血为养料,是一种尸蛊秘术。妖鬼之术伤不了我,自然也不会传到你身上,但是你直接碰就不可以了。”
白澈:“那可惜了。”
谢烬下意识地接口:“可惜什么?”
白澈:“不能跟你同生共死了。”
谢烬被他呛得闭嘴,白澈笑嘻嘻地替他拍了拍后背的雪,拍到屁股时,狠狠地击了一掌,谢烬的脸一下通红,差点把莲花扔出去:“白澈!”
白澈开心地应了一声:“哎!”
谢烬不想在“轻浮”、“检点”这一系列的话上枉费口舌了,说八百遍他也不会听的,于是吐出一口浊气,自己强压下去了恼意,继续说:“这样养成的莲花在第一个月圆夜后会变成精怪,如果被鬼吃了,鬼会法力大增。”
白澈说:“那这么说,你知道应对之法?”
谢烬点点头:“需要一个人没有感染的人吃掉这个莲花,而药引是我的血。用我的血一直喂养到月圆当天,那个人的血就是解药了,只是这个人会忍不了——”
白澈擡头看月,好像距离月圆也不过五六天了,他抓起莲花就塞到了嘴里,谢烬愣住了:“疼。”
霎时,那根系好像在疯狂地找着能落脚的地方,蛇一样扭动着那须子往白澈的血脉深处钻去,白澈只觉得一股难忍的疼痛由内而外,好像泡在了石灰水里,烧得浑身都要溃烂了起来。
他有些发狂地推开谢烬,跌跌撞撞地往一旁撞去,谢烬连忙揽住他,但这稍稍地一碰好像让他的疼痛更加难忍了起来。
谢烬圈住不停扑腾的白澈,一向话多的白澈此时竟一个音都哼不出来,只是本能地挣扎,最后谢烬把他的头埋在自己颈肩,死死地抱住了,一股灵香迅速包围了两个人,谢烬的声音随着他不停抖动的身子一起抖了起来:“你怎么这么傻,逞英雄吗?!”
白澈断断续续地说:“你救人……的时候……也没想那么……多。”
谢烬沉声道:“我们不一样,我了无牵挂。”
在这香气的作用下,白澈体内的躁动逐渐缓慢了许多,他好像也意识到了这一点,很享受似的主动搂紧了对方,渐渐不动了:“给你一个牵挂,我们就一样了。”
谢烬问:“……什么?”
白澈喘着粗气,不多时,虚弱地问:“咬哪里你没那么疼?”
谢烬一怔,又问了一次:“……什么?”
还没等反应过来,他眼前就完全被白澈的脸挡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