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明年今日此门中(2/2)
“放屁!”
桓温拔出佩剑一下斩断这名校尉的头颅,咕噜咕噜,人头在地上滚了几圈以后,在宫墙的角落里不动了。双目圆睁似乎没料到桓温这家伙说杀人就杀人,根本没有半点预兆。
“谁敢妖言惑众,就跟此人一个下场!”
桓温恨意难平的说道!环顾四周,亲兵们识趣的低下头,装作什么都没看见。
由不得桓温不气恼,平日里只有他阴别人,没有其他人敢阴他的。
现在他只是要废帝,树一个完全听话的皇帝,离造反什么的,还早着呢。
本来可以徐徐图之事情,变得完全不可预知了!
这让他如何不恨?
进入显阳宫,司马昱被砍得不成人形的尸体,触目惊心,也让桓温略感奇怪。
为何这些人会虐杀司马昱呢,没理由啊。一刀结果的事情,何必如此麻烦呢?他没有在江湖上混过,自然不知道最浅显易懂的道理。
团伙拉新人的时候,一般都会让他去拿刀杀杀人质什么的,这样就是“自己人”了。
杀司马昱人人有份,试问,有谁敢出卖对方呢?
他又注意到了司马聃那张青黑的脸,这明显是中毒,但,并不是中的自己派人下的毒!
桓温心中一惊,他派司马昱来台城是逼宫的,不是要毒死司马聃。
司马聃“禅让”给司马昱以后,再过几个月,最迟半年再死,是最好的情况,没人会怀疑。现在这里,确实很不好收场。
他现在无意篡位,只是,泥巴掉进裤裆里,不是屎也是屎了!
你没野心,屯兵采石矶,是想做什么?
你没野心,为什么跟司马昱走那么近?还说你不是司马昱的后台?
桓温突然注意到,司马聃的脸上很平静,嘴角居然带着笑容。
诡异的笑容,嘲讽的笑容,带着诅咒的笑容,让桓温浑身一股凉气冲上脊梁骨!
司马聃是故意的,他是自杀,他就是想把屎盆子扣在自己头上……偏偏,对方还真让这家伙如愿以偿了!
桓温一直看不起司马聃,有褚蒜子那么聪明的娘亲,自己却是平庸得很,可悲可叹。
没想到,自己这次居然栽在平日里看不起的人手上。对方宁愿玉碎,不为瓦全,为了不让自己好过,他居然敢,他竟然敢自杀!
还是个栽赃成他杀的自杀。
这一刻,桓温心中居然升起一股敬佩之心,怀疑自己当初废掉司马聃的男根,是不是做错了?
如果当初自己下手不那么绝,以司马聃懦弱的性格,他会这样跟自己玉石俱焚么?
很有可能不会。司马聃会懦弱的听自己摆布,然后被自己逼宫,可能吓都要吓得退位让贤。
结果自己废掉了对方,让司马聃不能人道,这是多大的梁子啊,简直是生死大仇,也难怪司马聃发现自己身体不对劲以后要铤而走险一把了。
“唉,三分人事,七分天命。嘉宾(郗超小字)之谋固然没错,只是……败给了人心。”
桓温一开目光,不去看司马聃那可怕的笑脸。一声惊雷响起,外面下起了大雨,哗啦啦哗啦啦,一如他现在的心情。
“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
看到桌案上的那首改了一个字的诗,桓温总觉得这是对自己暗地里的嘲讽,却又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正在这时,浑身湿透了的郗超,大步走进显阳宫,语气焦急的说道:“主公,大事不妙。乌衣巷王羲之家与谢家都已经人去楼空,只拿了细软,家仆都没带。
鸡鸣寺内已经不见褚太后,至于王穆之和太子司马轩……也不见踪影!”
其实郗超刚刚进来的时候,桓温心中就已经有预感了。这就是一个局,一个司马聃用生命布下的局,他作为棋手,入局太晚,已经无力回天。
“主公,建康城内需不需要搜捕,大江上需不需要拦截?”郗超发现桓温脸上居然带着“如释重负”的笑容,怀疑他是不是被坏消息吓傻了。
“不用想了,我们都被司马聃耍了。如果猜得没错,这首诗是告诉我们,他们都去了洛阳,找赵川去了,这是赵川写过的诗吧?”
桓温将桌案上那张写着字的白纸,递给郗超。
郗家两房各有一个女儿在赵川那里当夫人,还都生了孩子(有一个怀着),郗超作为有关联的人,不便发表意见,于是便保持了沉默,毕竟他妹妹也是赵川的偏房呢,哪怕那个妹妹是庶出,他是嫡出。
“让淮南前线的邓遐去追截吧。他们准备一定不充分,不然我们怎么会一点都没察觉呢?主公现在还是要先稳定建康城的局势再说。
新皇登基已经刻不容缓。不如从司马昱子嗣当中选一位当幼帝吧,目前也只能这样了。”
郗超不愧是“盛德绝伦席嘉宾”,一瞬间就找到了救场的方法。桓温补充道:“司马曜乃是司马昱现在仅存儿子中最大的,就立司马曜为皇帝吧。”
司马曜,此时不过三岁而已,当真是黄口小儿都不算了。
郗超皱了皱眉,让一个皇室偏房的三岁小儿当皇帝,这吃相也是够难看了,简直是在脸上写着“我要造反”。
不过也没什么别的好办法了,因为现在世家大多没有反应,等他们反应过来,呵呵,不会像现在一样平静的。
“主公请在显阳宫等候,一步也不要离开,司马家子嗣众多,以免人浑水摸鱼,主公请将行营设立在显阳宫,杜绝那些人占先机。”
郗超说完大步而去,他没有说那些人是哪些人,想来,任何王朝更替都不会缺野心家吧。
看着郗超离去的背影,桓温知道,自己的这位谋士尽力了,但他没有算到人心。弱者绝望中的致命一击,带着生命的诅咒,力量是不可低估的。
所谓连死都不怕,还有什么可怕的东西呢,这并不是一句玩笑话。此刻桓温有些后悔,他还是低估了弱者。
他忽然想起当年的自己,好不容易有些起色的家业,随着父亲被同僚暗算,再次中落。
隐忍三年,终于等到机会,他藏在仇人葬礼的宾客中,最后手刃仇家满门!这算不算弱者的反击?
桓温发现自己好像在名利中迷失了自己的初心,反而还不如这个被自己暗地里一直嘲笑的司马聃。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