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远凤终栖梧桐树(2/2)
说完,长瑜又问道:“你回来几日了?”
“五日。”琴棋道。
“方才我看娘的气色颇好,便一直未曾开口。”长瑜说:“你既然回来五日了,便与我说说我娘的病症?”
琴棋点了点头,开口道:“我回来还未曾见过夫人发病,只是听府上的其他下人说起,夫人的病颇为奇异。”
“如何奇异?”
“夫人发病便是长睡不起,有时是半日,有时是一日。今年,便是更加严重,到了两三日的地步。”琴棋道:“老爷寻了许多大夫,都断不出是什么病。大都是说夫人忧思过度。”
长瑜一听,眉头紧蹙,立刻觉得“忧思过度”这个说法并不足以解释自家娘亲的病症。
说话间,长瑜已经和琴棋走到自己的闺房,进门闻到一股清香,不似檀香,更似花香。
屋子与她幼时相比,并没有什么大的改变,只是茶具整洁,纤尘不染,应是有人常常打扫。而绕过绣有百花齐放的屏风往里,掀开珠帘走入内室。雕花红木大床垂着柔软的纱帐,床上的锦被叠放整齐。
“夫人每隔几日都会来小姐的房中亲自打扫您的房间,从不让下人插手。”琴棋一边说着一边走到窗旁,推开窗扉。将一旁摆放在矮几的绛色鲜花放在窗口。
一阵清风吹来,带着一股淡淡的香味,长瑜凑近闻了闻,原来进门的香气,不是檀香,而是这种花香。
“这是什么花?”长瑜倒从未见过这种花。
“夫人说,这叫“常宁花”,或许因为花名与您的名字谐音,所以夫人格外喜欢,总是亲自料理,有时还与它说话。”琴棋笑着说道。
“常宁花?”长瑜默念一遍,又看着紫色的花朵十分骄艳,便道:“我倒是从未见过此花,想来应该是珍稀之物。”
说完,长瑜倒也对此无甚兴趣,猛地想起岳伶俜来,便道:“今日和我一起回来的那个丫头,你见到了吗?”
“见到了。”琴棋答道:“她说,您是她的救命恩人,她要做您的丫鬟。”
“回了沈府,以后的杂事肯定不少,与其使唤些不知道身份背景的人,倒不如找个忠心顺手的。”长瑜说道:“那个丫头虽然脾气倔强,却颇有胆识。再加上我的确是救她一命,她又已经看透了我的身份,留下来应该也能帮衬着你。”
“琴棋明白。”
长瑜笑着点了点头:“你让她来见我,我再嘱咐她几句。”
“是。”琴棋点了点头,便退下了。
过了一会儿,伶俜走了进来,低垂着头站在长瑜面前。
长瑜用杯盖浮了浮飘上的茶叶,自在地饮下一口道:“你已知我是女儿身,也已知我是沈府小姐。”
长瑜见低头的小丫头不语,继续道:“若你还愿意留下,便会成为我的贴身侍女,忠我一生不可违逆;然若你不愿留下,我会马上派人送你回家。”
说着,长瑜微微地眯了眯眼,心中想着,若她真的留下,今后她知道的事会不少,要做的更是不少,而她不喜欢强迫人。
伶俜擡眸看向长瑜,“扑通”一声跪下道:“无论你是男是女,我只知道救我和我娘的是你,我要报恩的亦是你,我愿为其粉身碎骨的亦是你。”伶俜向长瑜磕了一个头:“伶俜愿为你赴汤蹈火。”
长瑜起身将伶俜扶起道:“你不必恩公,恩公的叫我,我若是女装,便是你的小姐——长瑜;若是男装,便是你的主子——宁绎。”
伶俜一听此言,明白的看向长瑜,轻轻地叫道:“小姐。”
长瑜轻微一笑:“如今你要有自保的武功,和我在一起,可不和别的大家闺秀一样,更多的事在将来,你会慢慢明白。”
“是”伶俜点头道。
“好,你先退下,让琴棋带你了解一下沈府。”
伶俜应了一声,刚出门便看见一个锦服男子走来,立在路旁,微一转身便要离开。
“你就是长瑜带回的小姑娘吧。”沈长恪看着路旁眉目间带着冷色,一身湖绿色衣衫的女孩问道。
“是”伶俜也不多言,答了一个字便退下。
沈长恪略一挑眉,看着走过的身影。这女孩的性子倒是冷淡,倒也无不悦的走到长瑜的房门外,轻轻地叫道:“长瑜,哥来看你了。”
长瑜早就猜到,自家哥哥一定会来找她,开门侧身让沈长恪进屋。
沈长恪看着自己眼前的妹妹,忽然想起七年前的那个日子。
七年前
“长瑜,我们等你回来。”十三岁的沈长恪拉着长瑜的手,久久不愿放开,
长瑜回过头深深地看着金檀大门,沈长恪忽然挣开陆怀音的手,奔到门口向小女孩大叫道:“长瑜,我以后一定会牵好你的手。”
沈长恪缓缓的将长瑜的手放在自己的手中道:“小时候,你总是喜欢让我牵你。”
蓦的,沈长恪又放开了长瑜的手黯然道:“可是哥哥与你却错过了这么多年,以后也不可以再百无禁忌了。”
“哥”长瑜的一声轻唤换得沈长恪一抹轻笑:“又听到你叫我哥,也是难得。”
长瑜含笑的看着眼前与父亲有八分像的哥哥,英武挺拔,天生骨子中便带着一股将气。然而疆场的血雨腥风,却又那样容易让人染上戾气。
“哥,我还没有嫂子吗?”长瑜决定换个轻松一点的话题道。
“没有你在我身边,哥敢娶谁?”虽然或许是一句玩笑话,可是长瑜却觉得心中暖暖的,
长瑜喜而笑:“那长瑜的罪过岂不大了,天下的女子都要来怪我了。”
“为何?”
“如此英俊的哥哥,若为了我而不娶,她们不是会伤透了心。”长瑜抿嘴一笑。
“好哇,你敢取笑哥哥,看来七年不见,你骨子里还是一点没变。”沈长恪带笑怒骂。
“可是哥,你就不会认为长瑜永远都不会回来吗?”长瑜正色问道。
“不会,爹、娘、我和沈府所有人都知道,沈府那个小调皮一定会回来的。”沈长恪认真道。
长瑜的泪忽然一下滑落,沈长恪将她拥入怀中,轻声道:“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长瑜突然觉得,沈府的东西似乎是她一直等待的东西,沈府的东西或许也将是她所要努力护住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