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人(1/2)
旧人
一个闷闷等雨的下午,青东正在和李骞在书肆二楼商量着最近的计划。
突然听到外面有一人在沿街大骂,声音沙哑像是坟地里的老鸹,伴着一阵阵呻-吟,像一个将死未死的掘墓人,却又带着万分的尖锐,像是受不住力的古筝琴弦叭嗒断裂,接着从胸腔中传来阵阵轰鸣。带着几分耳熟。
青东连忙掀开窗帘一看,竟是两年未见的朱麻子。
只不过那时候一身肥肉,现下竟然削瘦了下来,头上生了疥疮,秃了一大块。两眼看着越发戾气冷漠,像是等着吃死人肉的秃鹫。穿了一身缝缝补补的栗壳色缊袍,衣服空空荡荡的,像小老头穿大衣。
也不要脸了、也不要皮了。
——直接在一楼堂前摊成化了的脓水,破口大骂,边说边向门口啐着口水,“好你个顾青东,一个村里来的牛子,也敢昧下我叔父的书肆。我叔父走了,留下这个书肆,你倒是串通好小厮,将这个铺子拢到自己手里,这世道有没有无法了,我叔父也是命苦啊!叔父啊,你走的冤啊!……你这个粪人,是后脊梁长疮——肚脐眼儿流脓,坏透了!可怜啊、可怜啊,我这叔父识人不清,没想到临走前都看不出你的狼子野心……”
原来这朱庆成书肆生死关头,拿了五十两便去了江都闯荡,只是并无什么谋生本领,日日就在江都跟着酒肉之徒,做些低三下四的活讨日子。
偶然间,看到了开到了江都的朱家书肆,才知道朱家书肆竟然没被养书斋收了去,而且现下又开到了江都,不知道底下有多少钱,才回来了浔县,想着那老不死的死了,就算告上县衙,至少也能赔个百八十两,可不正是发钱的机会。
一时之间,顾青东无计可施、措手不及。
现下啊,这两个人,差距过大,一个俊俏无边,坐拥一座书肆,也算是浔县有头有脸的人了,一个长相坎坷、消瘦憔悴,看着确实是受尽折磨。
围观只是路过的人留下了脚步,指指点点,看着热闹。
听到那朱麻子添油加醋的说辞,自然倾向于同情弱者,一个人衣不蔽体,一个人锦衣绣服,两个样子,是非对错已然不重要了,放开了声音嘎嘎着:
“说不好,还真是那顾掌柜偷偷昧下书肆,人心不古啊,看着长得倒是人模狗样的……”
“是啊、是啊,谁知道当年发生了什么事了,那老掌柜怎么会平白无故给个外人?”
“看这人长得正气,背地里还不知道做了什么幺蛾子呢!”
如今已然德显四年,老掌柜走也过了快两年,连曾经将朱家书肆视为眼中钉的养书斋都已不复存在,局外人的又哪里知道曾经的是是非非?哑子漫尝黄檗味——难将苦口对人言。
看到眼前之景,难免同情弱者、贬低现今的强者!人之弱性,正是此时朱麻子的依仗。
世人皆宽于责小人儿严于责君子,此时正是最好的印证。
青东听到人群中风言风语一时无力,木木地看着眼前摊在地上的人,千言万语涌到嘴边却又不知从何说起,眼底堆积起来万般的忿忿。
想当时,朱掌柜走的匆忙,确实也并无立下什么手印证明,只是口头嘱托一番,就算有人证,又要被眼前人胡搅蛮缠,算个什么呢?
看不过眼的王大春,冲到人群中,把那哭天喊地、如摊烂泥的朱麻子拽了起来,怒目圆张,拳头带风,捏起了那尿壶嘴,一个人骂出来千百个人的架势,“你这也怎么好意思回来的?当时朱家书肆生死一线的时候,你倒是拿着银子就溜之大吉了,现下过不下去了,夹着尾巴回来了,给你大爷闭上你的粪口,一口唾沫星子尿骚味……”
一拳就将朱麻子打的眼冒金星,鼻青眼肿。青东连忙拉着大春到一边,“别打了,越打反而倒是越显得我俩仗势行凶了,我看他也不过是想来徒些钱。我看,倒不如给些钱打发走算了。”
旁边的吴明连忙劝住:“青东,这个头可不能开,你这次给了,就显得咱是做贼心虚,一次次给了就没完没了了。他这人,会死死缠上,再也不松开。”
……
“那我们直接去击鼓鸣冤吧!一次来个了断。”青东掂量再三,也确实是这个道理,这事也脱不得。
这样下去,还扰了店里的生意,传大了名声也不好。
转过头,和沉稳的吴明叮嘱道:“你们照看好店里的生意,我们去去就回。”
喊着大春一同将那朱麻子架着,朱掌柜临走的时候在场的小厮也一起前往县衙。
县衙之上,青东条理清晰,将那来龙去脉说了一通,还让当时也在的小厮出堂作证。
小厮也一脸正气说道:“大人,当时我家朱掌柜的咽气之时,我便在当场,朱掌柜确实如顾掌柜所说,将这铺子连同地契都交托给给了顾掌柜。再说,当时,给了朱庆成五十两白银让他走人,说是跟他恩断义绝,他当时可是搂着那五斤银子转眼就走,一刻都不肯多待。”
朱麻子自成一个世界,全然没听到旁边人说话声音,如聋子一般,粘在地上。
只是一直在那骂惨叫哭,死不承认当时自己收了五十两便是放弃了这铺子,欷歔流涕,头一下下磕着地,咚咚咚声音之大,堂外人都听的清清楚楚。
边哭边说自己当时只是拿五十两银子,想到江都寻个法子救书肆,结果被困在那,也是受尽苦楚,以为自己叔父身体还好,也就一直没来得及赶回来。
而且、而且,他也不过是在朱家书肆喊了冤,便被那王大春揍了个鼻青眼肿。
外面看热闹的看着这人头都磕的青紫了,再看旁边的青东傲然屹立、不卑不亢。
倒是都极为心疼那朱麻子,想着,说不好,这里面,朱麻子真的有冤屈,毕竟看他如此凄惨,围观之刃无不怜悯。
“你看这人磕的脑袋血都流出来了,那肯定是有天大的冤屈,不然,也不至于这样。”
“是啊、是啊,你看,这朱掌柜的亲侄儿都没拿到铺子,怎么可能给一个外人呢?看那顾掌柜倒是穿得一身彩衣华服,长得也是个富家子弟样子,自己的侄子穿一身打满布丁的旧衣,面黄肌瘦,面色潦草,倒也不至于这样吧!”
“我看啊,肯定就是这个顾掌柜的故意私吞这个铺子吧,毕竟,这可是到手一个铺子,我看啊,肯定是私下里和这一个小厮串通好了,贿赂好一众人,世道不公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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