择师（1/2）

择师

想着择师定然不能朴素，不然容易被人小瞧了去，第二日，青东便陪同拉着白纭和孩子们去了趟玲珑阁打扮了一番。

七月二十五日，吃完早饭，一家四口一同去了书肆。下午，等看着时辰差不多了，白纭和小夏儿便去了画院。

画院规划极具巧思，宛如小半个柳园，素雅悠远，巧设假山、花窗、游廊、疏竹，半遮半掩起一处处景色。

一进门两边的穿山游廊挂着褐色遮雨竹帘，随意一撇，便能看到里面挂着山水画作。

领路人带着白纭和小夏儿走过院中青石蜿蜒小道，院子布置也极为别致，前院不大，有乱石假山立于一池金黄鲤鱼边，池里也有几枝袅袅睡莲，旁边点缀几簇修竹芭蕉，院中一角还有一棵百年银杏，小扇倩影也遮得小半个院子影影绰绰。

直接走进了后堂正屋，南北通透，皆是半开的门窗。

隐隐约约看到后院也有四时之景——春日的垂丝海棠、五色桃花、杏花，夏日的栀子、茉莉、白兰花，秋日的各色菊花，冬日的梅花、山茶花、迎春花……

穿插着竹编篱笆，西北角还有两颗硕大的白木香花、混着紫藤萝搭的石拱门长廊，廊底下穿插种着铁线莲、毛地黄、月季，视线沿着长廊走去，到前方倒是被一崎岖峻石挡住，只怕进到院子，往那巨石后钻，又是别有一番洞天。

紧紧溜着四周墙缝还用着天青釉窑变仰钟式花盆载了些小巧的植株——蝴蝶兰、一品红、蟹爪兰、蕙兰、石斛……

现下画师们还都未到，迫不及待的学生们基本都到了，分散而站。

屋子里摆了四张长桌收尾相接，上面也摆满了纸墨笔砚，用镇尺压着这次招收的所有学生的画作，并未放置椅子。

想着画师们也都未来，一时之间也并不想与其他人打太多交道，白纭带着小夏儿透着封着竹青影纱的窗子往外看去，一扇扇冰裂纹镂木窗仿佛变成了一个个画框，将外面的景色框了起来，一窗一景，各不相同，白纭陪着小夏儿一个个窗户看去，竹影、树影就着穿插的光线、拂过的风声飘荡徜徉，带着夏日的悠远绵长……

两个人皆是沉浸在窗外美景，低语交谈着，双耳自动忽视了喧阗的说话声。

不知不觉，嘈嘈杂杂的室内声音突然息了声。听到有掌事擡高声音喊道“双向择师大会正式开始”，两个人这才回过神来。

白纭一个激灵，立马拉住小夏儿转过身来，朝来声处看去。

虽然来人众多，倒是一眼便能辨别出哪位是院长梁渭画师，不光是从旁人对他的敬重之意，更是他那份浓郁喷发而来的随性——那份随性不止体现在外在衣馆，言行举止更是一派风流，步伐也如下凡仙人般从容不迫。戴着玄色东坡巾，透出的鬓发和胡须皆是一片花白，穿着一身皓白宽松大袖道袍，衣袖角还沾着未干的大片墨迹，下衣摆也带着水渍干了的一圈圈波痕，看着像是去溪边刚刚作画回来，周身全是大气洒脱。

进来本应说一番场面话，也全然未说，让旁边的掌事代为传达了便是，他也只是最后点了点头。

自从知道白纭和小夏儿入选画院之后，谷雨极为走心，特意找人打听了些小道消息，收集好了这次招生的画师的信息，画技特点、为人处事、门下弟子情况一应俱全。早早便选好了几个可以考虑的画师。

只看本次要招收学生的二十位画师论资排辈，绕场走了一圈，手里拿着一张空白的硬纸，看到想要留下的学生，便拿起笔架上的笔稍作记录一番。

白纭看着小夏儿那幅画前，倒是有不少画师圈出留意，等到了自己的画前，大部分人都是驻足审视了一番，停留许久，和身边人交头接耳，却无一人停下，拿着笔写下自己的名字，不禁有些失落。

不过倒也不用过分担心，白纭给自己打气道——就算最后没有画师愿意接收自己，画院也会帮忙协调一位画师……

虽说心中一直念念有词道“不至于没学上、不至于没学上”。可是一直没人记下自己的名字自然是有几分心伤。

在白纭在那揪心等待的时候，坐在一把交椅上的梁渭也在凝神谛视着白纭。

“梁院子，那角落里穿着丁香色褙子的，便是你这次挑的白纭，那身边穿着同色衣裳的也过了此次幼童组考核，应是他孩子。”早早来到的掌事指着站在左前方忐忑不安、全身心画满紧张的白纭说道。

“好。”梁渭听到后，顺着望去，竟然是他一进屋子时，就注意到了背影的小公子，身形纤巧，恬静搂着孩子靠在窗边，不争不吵却难以忽视，眼睛自动会带着来人往那人身上聚拢，与周围的人似乎有层透明的壁，是满屋子最为赏心悦目的存在，像是一池碧叶簇拥下的那朵还在含着苞的荷花，羞涩中又清雅，周边环绕着的光纱竹影晃动着金尘为他起舞。

背面与窗外之景如此相衬，他都想提笔一画了。

没想到他就是这次指名要收的学生。这人倒与自己意料之中要收的弟子相差甚远。

在心里照着正面一笔一划勾勒着，面若白玉无瑕，五官柔和，黛眉微蹙，杏眼如画，戴着一只水绿色唐兰玉簪，腰间挂着绫绢蓝灰色荷包香囊，再配上丁香色衣裳，一如温婉的仲春江南园林风光，有着十分柔美动人之处。

但观其画作，却带着一股子坚韧的意志，几分浩然几分耿直，如那鬃掸佛尘菊花，看着纤细若银丝、质感若素绢，却自带有清寒傲雪的品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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