扇市(1/2)
扇市
一睁眼,天已半亮。太阳出来的越来越早。顾白纭昨天下午便给了隔壁杨婶子半篮子鸡蛋,嘱托今天帮忙看管一下孩子。
把孩子们送到隔壁,便一起出了门。
“和温家制衣坊定好的时间也快到了,我今天去温家制衣坊,看看能不能正式留下来。”白纭再次检查了检查有没有带着绣布,才让青东把门锁好。
正好有一段和青东顺路,在兰溪桥那里分别,一人继续往前走,拐到书生巷,一人向南拐到阳街上的温家制衣坊。
“请管事的看看我这幅新绣的喜鹊是否通过咱第二道关卡?”顾白纭拿出绣好的绢布,恭敬地递给了管事的。
按照约定,一个月内绣完且核验合格,便可算作正式在这制衣坊定下来了,以后绣好的绣品便不用每次辛苦找牙子接收了。
“好。”管事拿着那绣好的绸缎抚摸了一番,正面反面皆看了一遍,心里想着,“好好好!这绣技是真不错,针脚扎实,这喜鹊即小巧又活泼,羽毛细腻地比画还像画,色彩清雅,不像寻常人家绣的喜鹊,多用艳丽的桃花、梅花衬托,反而是立在一枝隐约藏着绿意的断枝上,朝着苍翠山头掩映下的太阳喳喳不停。就连背面也是极为平整扎实,竟然一点也挑不出错来,而且算算日子,不到一月便已绣完,料想就这技艺就比店里的第一绣娘也不遑多让了。”
管事心里实在中意不过了,面上却是不显,嘴角微微下沉,一副看惯了市面并不十分满意的模样,遏制住自己激动的心情,平淡说道:“看你这绣的还可以,以后便可以来这边领了素绢绣,待会跟我去那边,记下名字便是,你可以在这坊间的厢房住下,当然,如果城中有去处,在家绣也行,只是按着尺寸不同月份需得把绣好的素娟拿过来。”
顾白纭自是开心不已,眉眼挂满笑意,感恩戴德道:“多谢管事,我城中有些住处,绣好了,便来交上绣品就是。”
两人约定好了价格,一尺大小的刺绣一副两百文,顾白纭大约要绣一个月左右,想着比之前绣两个月的泼墨仙人才堪堪卖个一百五十文铜钱,也是赚了、赚了!
管家看着眼前人,心里仿佛听到了铜钱哗啦啦进账的声音,想着就现在手头这幅,直接转卖,一尺大小的,也得一二两,死死忍住,脸上的老褶子才没笑开。
商量好,签了短契,管事便领着顾白纭去了前堂裁了一块大小合适的布,顺便带他看了看坊间布置。
到了农历五月,天气渐渐炎热起来,这个时节,举办扇市是最合时节的了。还未临近十五,主街中心段的商铺前面又了些小摊贩,早早的摆起了扇子摊子,更遑论扇市当天呢。
锦市未歇扇市到,故人何处不相逢。
每逢十五的扇市到了,县中心的街道连带着小巷,都会被各种各样的扇子摊子铺满,团扇、蒲扇、纸扇、绢扇、竹丝扇、折扇各种材质,极为名贵的的金丝扇、檀香扇都也摆了出来,人来人往,络绎不绝……
当地最大的酒楼阳街、横街交汇处,兰溪桥的对角——醉仙居也坐满了人,前面的主街也坐满了看客。原是今天有一场拍卖在这举行,天气炎热,拍卖会倒是设在太阳落山之时。
醉仙居的主人为韩慧远,四十出头,中等身材,四方脸庞,穿着一身月白色圆领袍,银色镶边长袖,头戴金色镂空发冠,倒是有一副儒生模样。
此时,韩掌柜正站在门口迎接客人,看到熟人便忙不叠地迎上去。
且说醉仙居堂屋的布置与以往不同,大堂正中心垫高,摆了一张修长的黄花梨夔凤纹条案。紧邻下方摆了六张上好檀木所雕成的桌椅上,左边五张桌椅上细致的刻着五大行会的会标,从左到右分别是茶叶会馆、酒业会馆、盐业会馆、钱业会馆、布业会馆,最右边一张邀请了士馆的官绅、士人。
陆陆续续,看到重要的客人都到齐了,韩掌柜便上了看台。
“各位看官,感谢大家莅临本店参加本次扇市拍卖,也多谢各位行会当家的支持,新加了不少珍品,欢迎大家叫价。那我也话不多说,直接上咱今日的第一个拍品。今天的第一件扇子来自我们布业行会的温家制衣坊,也多谢温老板的支持。”
——第一把苏绣绢扇,绣的是一副泼墨仙人,针线细密,针如发细,设色精妙,仅用黑白色,黑色五彩斑斓、白色流光溢彩。绣者是制衣坊的巧夺天工的第一绣娘李姜姝。
语毕,便让旁边的小厮将绢扇放于赤红雕木托盘上,先从拿着下去展示一番。
人群中不断有人发出赞叹之声。
“这绣的仙人真有风韵,绣态都比那笔锋飘逸了许多,第一绣娘果然名不虚传。合该梁院画的泼墨仙人也借来看,比较一番才是。”
“无论从哪一个角度看上去,都有着不同的光彩,真是不俗不俗!。”
韩掌柜的继续添了把火,“夜神沧浪听梵音,轻罗小扇拂禅心。这扇子一抚,心静自然凉,最宜文人雅士、佛家弟子。起拍价十两白银。五两白银起加。”
这副作品,看上去是满眼的黑,但实际上是却是十几种黑线、白线,通过不同的针法穿插、控制、过渡,加厚,在不同的光线下,会有不一般的光泽厚重感。
“十两白银,买些寻常苏绣绢扇顶好的,至多也不过一二两罢了,这竟然卖出这个价格。”人群里有人听到卖出这个天价,不禁暗暗咂舌,“乖乖,本来还想拍一下,回家哄家里老母开心,这就把我抵在这也赚不来这钱呀!”
后方渐渐人群骚动,讨论起这不同寻常的价格。前方行会的桌子上倒是各有不同。
且说这六大会馆,每一桌上差不多都做来了三四人。除了酒业会馆桌子的主位上做了位倒是体态丰裕,言谈爽利的娘子,其余会馆来的全都是男子。酒业会馆和茶叶会馆素来交好,两桌子倒是靠的近,说个不停。
再一桌不寻常的便是盐业会馆那一桌,其余会馆的不论主位、客位大都四五十岁、身材微胖、小腹隆起,一副富态。盐业会馆倒是脱俗,来的当家人在一众人里倒显得极为年轻,不过,没人敢不放在眼里便是。
“既然各位都不拍,那我先来打个样。我看这扇子是不错,回家孝敬我家老娘,倒是也能哄她开心。”钱业会馆那一桌上,一四十出头、满脸富贵气的商人快然说道,“十五两白银”。
“原是钱业的黄掌柜的!有孝心了有孝心了。好好好,还有其他人还要加价吗?”
一屋子闹哄哄,酒业的李三娘忙着跟旁边茶叶行当的方家、周家打着交道,并未在意这把扇子;士馆的人倒是想喊价,可是二十两白银买柄绢扇倒是冤大头一般。布业也不好喊价,这是自家行当里出来的东西,再高价买回去,岂不是钱左袋子进,右袋子出,中间还得被那韩老板扒层油水。
韩慧远看着其他几桌热热闹闹的,倒是看台中央盐业会馆那一桌冷冷清清、无人说话。
盐业会馆只来两人。一人三十出头,是当今盐业会馆的大当家——杜瀚溟,眼神锐利、双眉深邃、胸膛宽广,着一身玄色长袍,腰间系一条鎏金巨蛇腰带,只坐在那儿并不言语却透露出一股由肃杀之感,私下人都称“活阎王”。
另一人是前几日布施的齐家盐馆的齐温安,坐姿也有几分尴尬,银灰色的衣领下绰绰约约透漏出些浅红色烙印,像是勒痕。寻常人却也不敢过度揣摩、只当自己看错了,这大人物怎么平白受屈?
齐温安的位于方桌左侧,侧身看向看台,等着小厮托着扇子走到身边时,他拿起来扇柄反复看了好几眼,似是有几分喜爱。
但等着扇子走了,也只是捧起眼前的青盏小酌几口清茶,并未开口。
杜瀚溟位于方桌正中间,看着温安眼神一直看着那把扇子,带有一抹不易察觉的宠爱——仿佛他的世界只有他一人有色彩,可惜他看着的那人却一次也没回头,即使他的视线那么明目张胆、肆意妄为,旁人都注意到了,被看着的那人却毫不在意、置若罔闻。
杜瀚溟看着温安眼神还在那把扇子上流连,直接吩咐身后小厮,开口加了一倍。
——三十两!
前方韩掌柜看是杜瀚溟喊价,倒是微微一愣,心里想着:杜掌柜什么好东西没看过,竟然还会拍一把绢扇,不过看着旁边对那柄扇子颇有兴致的齐温安倒是也有了几分了然,擡高声音道:“好,杜掌柜出了三十两,还有其他人出价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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