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别(1/2)
话别
顾父家,灯火微微亮。
三人终于到了家,顾母听到敲门声也急忙赶来开门。
“来喽——”
“怎么样,订好了吗?”顾母焦急地问道。
“订好了、订好了,等后天青东进城把契子就能领回来了。”顾父爽朗笑道。
“那可是件大喜事,今天在外面也是忙活了一天了,快端盆子洗洗手,我给你们再去热热饭……”顾母念念叨叨,顺便从房门后整整齐齐的柴垛里抱了点柴火。“本来要伺候两个孩子躺下睡了,你们这一回来,你看看吧,估计又要出来玩了。”
饭桌上,三人自是把今日的事又细细说了一遍,把每处房子的利弊又归拢了归拢,顾母也是听的津津有味,不断的说着——是这个理、是这个理。
“这俩孩子还是自己阿姆亲,不经常在我这睡,今天一起来没见到你伺候穿衣服还闹腾。”吃完饭,顾母说了说白日的情况,“小夏儿还好,性子沉,坐得住,今天在家陪我做了一天绣工,小秋儿这孩子,唉,皮实得很,一起来就要往隔壁木匠家蹿,喊他回来吃饭也不应声,得亲自出去拽回来才行,不拧耳朵都不往回走。”
白纭吃完饭,看着在院子里,又闹腾起来、抓了只老鸹虫玩的两人,走到院子中,弯下腰来,含着笑说道:“阿姆不在,你们两个又不乖了?”
两个孩子憨憨一笑,完全忘记早上蹬着被子耍起来性子,抹着泪、哭嚷着——
我不要——不要,我要姆父!
折腾了顾母好半天,才伺候两个人穿好衣服。
院子里,就着如水银泻地的月光,林子张开手掌,向姆父展示着刚刚抓到的虫子,这虫子两翅像盔甲,发着金灿灿的光,和个小金豆一般大小。
白纭倒是接过虫子,也没嫌弃,展开手心接着凑到了眼前,“这个虫子啊,叫金龟子,家里鸡最爱吃这个,你到时候抓到了,就喂给家里的母鸡,母鸡要是吃了这个,明个准给你下个鸡蛋,攒个几天的蛋就可以吃鸡蛋羹了。”
清明前后,太阳快要落山的时候,到溪边柳树上,顺着一条条柳黄细丝往下薅,倒是能抓到不少只这种虫子。白纭和青东小时候从隔壁村学回来,正是老鸹虫集体出没的时候,家家户户没有不养鸡的,都会拿个广口小葫芦,装个不少,正好回家喂鸡吃。
领着两个孩子把那小虫喂给了鸡,洗了洗手,“娘,我们这就带着两个孩子回去了,明个你们来我那边,咱再商量商量、收拾收拾,把事都定好。”
搬家也不是件容易的事,订好房子也只是第一步,后面搬家、道别、整理又是一连串的事。
还得去村里族亲说说,道个别。虽说搬到城里了,根到底还是在村子里,以后出去也都是情谊。还得请村里相熟的人吃个饭,留个地址帖子,万一家里老人有个急事,进城也有个寻人的去处。
更别提,青东家里还种着地,二亩旱地三亩水田刚刚出苗,后面两个人城里稳定下来,肯定不能为了这几亩田,来来回回打理。得想个法子解决,看是自家爹娘辛苦点,还是直接还了村里兑点碎钱贴补一番。
收拾屋子整理行囊也得个一天,搬到那边打扫又得一天。桩桩件件都是磨时间的,幸好书肆东家留的时间也倒是充裕,想到这,青东心里倒是暗暗感激,还给留了一旬时间打理。
不过,倒也知道,掌柜的能这么说,也肯定是看在叔父的面子上。
顾青东抱着打起了瞌睡虫的小夏儿走出了顾父家门,顾白纭拉着提着灯笼的小秋儿紧随其后。
“你给孩子包条小被子啊,晚上还有些湿气,虽说就几步路,也得注意点。”顾母看着青东就这么抱着眼睛快要睁不开的小夏儿要走,赶快回了西屋,找了一条不大的八搭晕锦小薄被。
青东也只得接过,把小夏儿裹了一下。
“小秋儿,快快到前方探路!”顾青东指挥道,小秋儿接了任务,提着灯笼,兴冲冲的往前横冲直撞。
“冲啊——”小秋儿铿锵有力地接话。
白纭凑在青东旁边,不紧不慢地走着。一会看看在前面冲了没几步,便停下来,抓着根木棍打量的小秋儿。一会看看趴在爹爹肩头,眼睛闭上,睫毛长长的乖巧小夏儿,两个孩子脸上倒是都有一层薄汗,润湿了细细的绒毛。
月光也皎洁,一家四口的影子模模糊糊、长长短短、紧紧凑凑、亲亲密密……
次日一早,青东一家子刚刚吃过早饭,顾父顾母拎着些干货吃食,敲开了家门。
“青东啊,既然定了契子,今天啊,咱俩得先去跟村里人支会一声,赶快喊他们来咱这庆祝庆祝,吃个便饭。再等几天,地里该活忙起来了,择日不如撞日,今天赶快去喊喊,咱下午就吃个饭热闹热闹。”顾父把根熏好的大火腿,放到堂屋桌子上,便拉着刚刚收拾好的青东,出了家门,爱炫耀的心等了一晚上,扑通扑通早就压不住了。
从村头溜达到了村尾。
“这是在城里安家了,好好好!你们这老顾家也进城了,在城里也能吃的开,以后进城还得去登门看看嘞!”
“看样子还是得送孩子学个手艺活,这样子进城也是有个由头,不然,像在咱家种地、养蚕、织布,什么时候能攒起那换户籍的钱呀。还是你老顾家有主见。”
“现下,你们底下这辈都是要进城了,不管是青东还是青石,都是年轻人里有冲劲的,以后也得时时回来看看啊!”
“之前读书没读下去,现在不过是在书院旁边的书肆找了杂活干,倒是耀武扬威了。”村里也不都是好人,也有人阴阳怪气,说些陈年旧事。
青东之前确实在县里的逍遥书院那读书,只不过,读到十五岁便不读了。
是个宛若棺材里的晚上,又黑又静,快到五更天了,顾父顾母睡得正沉,青东敲了好一会家门,两人才从睡梦中醒来,顾父披上衣服,开了门。
提灯一照,顿时一惊,前几天还趁着月市进城看过的——那时候还精神抖擞的孩子回来了,只不过,此时一脸灰气,垂头耷脑,眼中无光。背着一竹筐的行囊,脚上穿着的麻鞋都磨坏了。
这个点回来,看样子是直接从城里走旱路走了三四个时辰回来的。一进屋子,有气无力地说了声——以后不读书了,便要回自己屋子,谁也没想到他这个时间会回来。顾父顾母急得忙问他发生了什么,把两人推开,窝在自己屋子里锁上了闩门的铁栓,不说话,消沉抑郁了数月。
实在担心自家孩子,顾父瞒着青东,偷偷进了趟城,跟还在书院读书的侄子青石打听了下,才知道怎么回事。叹了好几口气,恨自己帮不上孩子,顾母也默默抹了好几次眼泪。
看着窝在自己屋子里,要一蹶不振的孩子,也实在是没办法,两人愁白了好多头发,连着几夜叹息。
想着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读书不定就换个手艺活,顾父便带着他到隔壁村子里的造纸匠黎家拜了徒。拜徒时,顾父带着黎师傅到城里最好的酒馆,好酒好肉款待了一番,学了三年,终于出师。
学成后,青东不想在村里待,本想到城里寻个造纸的活干,可实在没有合适的长工,户籍也搞不定,就还是留在了村子里。
“还是进城落下好呀,干活轻快不说,以后干个散活也挣得多。”街坊邻居、乡里乡亲们七零八落地说着,也表达着羡慕之情。
“进城也有不好,进了城想喝点好水都要买,花销也大。以后更得省着点喽,这一下子也是把家底掏空了,住着总归没有咱村子里舒坦。”顾父也并不一昧觉得住城里就快乐,只不过是自家儿子如倔驴,一直想往城里跑罢了。要他说,哪有村子里待着洒脱自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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