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2/2）
“主子，晚膳摆好了，有您点的辣炒小河虾呢，您趁热用一些吧。”
梅嬷嬷走过来低声道。
“这是谁在唱戏？”
“应该是住在水榭淑芳斋的南府小戏子们。快到太后娘娘的寿诞了，听说贵妃娘娘安排内务府那边儿，早早的便让排练着，怕出什么纰漏。”
摇光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
她之前在赫舍里府邸的时候，也跟大嫂瓜尔佳氏一起出门，去广德楼听过几回戏。
时人爱看戏。
京城就有七大名园，中和园，庆和园，同乐园，庆乐园，广德楼，广和楼，三庆园。
不说京城的八旗老爷们、贵妇人们爱上戏园子。
听戏，喝茶，聊天，嗑瓜子儿，会友人。
就是京城周边的地界儿，也受了影响。
戏园子的生意极好。
随行的都能哼两段儿，耍个花枪，走个台步。
连那城南的乞丐，都能就着戏腔来一句大爷行行好，大爷您再来，得两个铜子儿买馒头。
这年头儿没有电视没有手机，摇光在府里读书读乏了，倒也能静得下心来听上一出儿。
所谓戏如人生。
听得多了，倒也慢慢的品出了一二滋味儿。
“主子尝尝，这是御膳房送来的，刚出锅的辣炒小河虾，是不是您要的味儿。”
精美的莲花瓷盘里，盛着炒的红彤彤的的小河虾。
指甲盖儿大的小河虾，和切好的干辣椒，一起被炒的焦香酥脆。
外面裹着细辣椒末儿、椒盐、花椒油，辣椒油、香菜段儿。
散发着浓郁的干香鲜辣。
十分的勾人食欲。
厨子显然考虑的很周到。
小河虾里配了勺子。
旁边的两个小方碟子里，配了葱丝儿和切开口儿的芝麻饼。
摇光舀了一勺香辣小河虾，放进开口的芝麻饼里。
又往里夹了两根细细的葱丝儿。
这种吃法，有点像现代小吃摊的饼夹菜。
一口下去。
辣炒小河虾的鲜味儿、芝麻饼的面香、葱丝儿的回甜。
三种味道，恰到好处的结合在了一起。
虽然吃法有些不雅，但是味道没的说。
摇光一次吃了两个辣炒小河虾饼。
然后才看向桌子上其他的菜。
红烧鲤鱼、玫瑰鸭子、炙鹿肉、什锦鱼丸、香菇玉兰片儿、油焖笋丝、红油藕片、芙蓉蛋羹、酸甜辣萝卜条儿、八宝甜酪、酒酿圆子、青笋老鸭汤。
又吃了几块酸甜辣的萝卜条儿，两个什锦鱼丸，喝了一小碗八宝甜酪。
才挥手让宫人撤了桌子。
“嬷嬷听听，院子里是不是有鸟叫声？”
摇光凝神细听。
她之前在廊下摇椅上吹风，就听到几声很稚嫩的鸟叫，还以为是过路的鸟儿。
现在吃完了，似乎感觉这鸟叫声，离得更近了。
“格格，是银杏树杈上，一只麻雀做了窝，里面的一只小麻雀掉下来了。”
半晌，卓文过来禀报道。
“带我去看看。”
咸福宫占地约摸六千平，是两进的宫殿。
除了前院的正殿和偏殿，后院还有厢房和配殿，还有耳房。
前后院之间，除了十八口太平缸以外，还有一个规模不小的花坛。
西北角是一处竹林。
前些日子移栽的花木，也都在这一处的。
摇光带着人来到那株银杏树下。
果然看到树根边儿，卧着一只刚刚长出翎毛的灰色小麻雀。
显然，还不会飞。
黑豆般的眼睛，好奇的打量着摇光一行人，小嘴里不时地发出一声稚嫩的鸟鸣。
摇光擡头往头顶的树杈上望去。
果然见到第一个三角树杈上，就有一个做的极为简陋的鸟窝。
不愧是麻雀，做窝总是不怎么讲究。
“谁会爬树，把这小麻雀放回窝里吧。”
摇光蹲下身，看着地上一脸懵懂的小东西，忍不住发了慈悲。
......
天刚擦黑，咸福宫便掌灯了。
梅嬷嬷知道摇光不喜欢油灯的气味儿。
早早的便让卓文去内务府领了宫灯来。
宫里的灯都是造办处御制的，做工精巧。
加上内务府有心讨好，送来的都是华美异常的宫灯。
嫦娥奔月灯、花猫扑蝶灯、八宝琉璃长颈灯、仙桃灯、竹节灯、仙翁踏云灯。
各式各样，每一盏都做的极为逼真。
尤其是那竹节儿灯，如同竹筒一般，一串串儿垂下来，每一节里都点着亮儿。
挂在廊下，瞧着极为惹眼。
书房里。
一盏珍贵的八宝琉璃长颈灯，底座是青玉的，上面嵌着七颗鸽子蛋大的合浦明珠。
在烛火的照耀下，熠熠生辉，华美异常。
刚刚沐浴过的摇光，换了一身宽松的鹅黄色石榴裙。
站在书桌前抄写《饮水词》，练习书法。
窈窕的剪影，倒映在名贵的青蝉翼窗纱上。
踏着夜色而来的康熙。
一挥手制止了宫女太监的请安声，信步走了进来。
他忙完今天的朝务之后，特意换了一身瘦削的银灰色马蹄袖箭衣。
领口和袖口绣着银色的云纹，腰间束着皇帝独有的明黄-色玉带。
加上本就仪态出众，身量挺拔修长。
宽肩窄腰，整个人散发着一种清冷的贵气。
一路走来，腰间的玉佩似乎随着某种韵律轻轻地晃动。
散发着一种惑人的张力。
如同一道钩子，轻轻地挠着摇光心底的隐秘-欲-望。
一瞬间。
因为修炼而压抑的红尘欲望，似乎又莫名的活跃起来。
摇光舔了舔有些发干的嘴唇。
目光不由自主的停在了对方劲瘦挺拔的腰上。
一时甚至忘了请安。
等对方走到身前，依旧突兀的站着。
察觉到摇光不再清冷自持的眼神，康熙勾唇一笑。
心里闪过一丝得意。
也不枉费他下朝之后，特意换了一身儿衣裳。
夜还很长。
猎物已经入网。
此刻的他，反倒不着急了。
“爱妃这小楷，秀美工整，张弛自然，看来下了不少功夫。”
游刃有余的捡起桌上练习过的纸张。
认真的看了一遍，笑着点评道：
“只不过这主毫和副毫之间，聚结略有乏力，整体缺乏行云流水之感。”
康熙本就是一个博学多才之人，主张满汉一家。
他本人不但通晓汉学，更是写的一首好书法。
所以向来欣赏有才学的人。
在前朝对于有才华的读书人，就颇为青睐。
甚至建立了南书房，专门吸收一些有真才实学的文人。
在后宫自然也不例外。
难得遇到摇光这样认真向学的，难免有了指点的心思。
说着拿起一旁的羊毫，蘸上浓墨。
挥笔便是一行字。
大风起兮云飞扬，威加海内兮归故乡，安得猛士兮守四方。
摇光的书法虽然才堪堪入门，但是基本的欣赏水平还是有的。
康熙的字，笔法精妙，结体遒美，笔势潇洒浑厚，力透纸背。
不得不说，水平非常的高妙。
“好字！”
此刻的摇光被书法所吸引，倒是忘了之前的事儿。
静下心来仔细的品味了一番，由衷的赞叹了一句。
听着摇光这不够恭敬的赞美，康熙却忍不住低低一笑。
虽然他不是个自大的人，平日里朝臣奴才们也恭维过他的字，却远不如摇光这般真实纯粹。
“你来试试。”
摇光接过笔，也不推辞谦让，开始认真的临摹起来。
一丝不茍。
她做事就是这样，喜欢就会心无旁骛的沉迷进去，不会被外物所干扰。
认真的男人是迷人的。
反之。
认真的女人也一样。
康熙站在一旁，侧头打量着，烛火下认真练字的摇光。
因着沐浴过不久，穿着一身轻薄的鹅黄色罗裙。
并没有梳发髻。
只拿了一根银灰色的菱纱，随意的束在了发尾。
挺直的背脊，如同一棵月下的新竹。
流露出一丝女人少有的韧劲儿。
随着运笔的起伏。
一缕带着潮气的发丝，调皮的从发间垂落下来。
又被主-人轻盈的擡手绾在耳后。
这样简单的动作。
在这一刻，却透着一股不自知的诱-惑。
康熙不由的眼神一暗。
来到身后。
握住那只拿着毛笔的手。
声音带着一丝暗哑：
“这个力度不够，朕来教你。”
他比摇光高很多，站在身后。
另一只手按着书桌的边缘，仿佛把她揽在怀里。
“在这里运笔要重，不然整个字的气势都是浮着的，不够浑厚，还有这一笔……”
摇光总感觉自己写好就已经不容易了，教别人根本是不可能的。
完全掌握不住运笔的力度，还容易被对方带偏。
但神奇的是。
身后的男人，仿佛根本没有受到任何的影响。
下笔非常的沉稳，每一笔都恰到好处。
字体优美，笔势潇洒浑厚，力透纸背。
让摇光不由的生出一丝佩服。
“噼啪”
室内静谧无声。
只偶尔传来一声轻微的灯花儿声。
一个教，一个学。
一行行优美的书法，慢慢的在宣纸上呈现。
时间也一点一滴的缓缓流淌。
伴随着耳边男人的呼吸。
以及那独特的，似有若无的龙涎香气息。
摇光的手心，莫名的热了起来。
耳垂不由自主的变红了。
慢慢的。
失去了对手中毛笔的掌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