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一(1/2)
番外一
小巷里灯光晦暗,我躺在水泥地上,血顺着额头滑进眼角,滴落进石板缝隙的杂草上,目光被收束成窄窄的一道。
加重的呼吸,持续耳鸣,嘈杂的脚步声,听不清的污言秽语和怒骂声......
我看不见辽阔无垠的天空,只看得到墙边的鞋印和污泥,也可能因为那天的风雪太大了,模糊了街头的灯,和我的眼睛。
已经分不清是泪还是血了,我看不太清,太冷了,我蜷缩在地上,弓起背承受着落在身上的拳打脚踢。
疼痛与寒冷一起相得益彰,天堂在哪我不知道,人间便是地狱。
当我的脸颊贴在世人来来往往常踩过的地面上,我体会到了百分之九十的人没有体会过的感受,被人踩在脚底下的感受。
谁会没事拿脸贴地呢?也没有什么人,是生来就无缘无故想死的。
我闭上了眼睛,那一年我十四岁。
我快被风雪埋藏,身体僵硬得不像自己的,越来越多的雪盖在身上,冰冰凉凉,积少成多,我的头发上覆盖了厚厚的一层,而那些雪触到我皮肤的瞬间,竟然已经不会再融化了。
我就要与这天地融为一体......
不知道过了多久,好像有什么人,走到我身旁。
我听到雪水被鞋底碾压发出的咯吱声,那人抓起我一只胳膊,我被大力拽起来,那一瞬间我感觉我的胳膊会脱臼。
我像一只冰冷而僵硬的木偶被那人一路拽着走,一路磕磕绊绊,步伐潦草,我还在走路或许是因为腿被冻得像棍,麻木地一下一下杵在地上,不至于腿软倒下去。
我看不清眼前的人,依稀记得他很高,手心很暖,就这样抓着我一路走,往前走。
我一句话说不出来,他也不说话,我不知道他要带我去哪,但除了信任他我别无选择。
那是本市一所高档住宅小区,进小区时,门卫向我投来怀疑且厌恶的目光,我局促着低头,却被他一个眼神威胁回去,门卫老老实实地低头了。
他个子很高,我身材矮小,从他把我拉起来到现在我没有看到过他的正脸,只从他几个简单的动作里看出来,这人,浑身透着一股嚣张劲儿。
在楼下等电梯时,他松开了我的手,我才看清他穿着一件黑色的皮夹克,袖口沾着我的血,他有些烦躁,从呼吸声听得出来。
手机摸出来按了两下放在耳边,里面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透过听筒依然清冽好听,“回来了?”那人说。
他叹了口气,仿佛得了什么灵丹妙药的补给,烦躁的心情一瞬间被抚慰了。
“嗯,在楼下了。”他答道。
电梯到了,他说:“回家说吧。”挂了电话,没忘了回头抓我进电梯。
这是一个现代风格的宽敞公寓,从小到大住在农村平房里的我与这里格格不入,哪怕踏足都觉得很奇怪,他拉着我的手跨过那扇门时,暖气铺面而来,而我怔在原地,无论如何也不愿意擡脚跨进去。
他没有办法,我感觉到他浑身散发的烦躁与怒气,下意识蜷缩下去蹲在墙角,差点以为他要揍我。
他进屋了,把我扔在门口,却没有关门,为我留下一条缝隙,一条自孤鬼走向家的缝隙,向往的温暖在向我招手,我却没有勇气迈出这一步。
我把头埋在双臂之间不知道过了多久,悄悄擡头透过门缝往里看,我的目光终于清明了,看清了那个熟悉的人脸。
那是曾经母亲还在我身旁时,时常告诉我的,这个人,是哥哥,是我的哥哥。
我有很多年没见过母亲了,自从被陈家接走之后就再也没见过她,我从小体弱多病,被陈家一家人欺负,被扔出去,被哥哥们殴打,这么多年我一直坚持着,想找到母亲,直到去年,我得知她去世的消息。
那以后我便没想着再活着了。
突然有一天,我被这个人救下来,拉进这所公寓里,我忽然不知所措。
我透过门缝望进去的眼神有些懵懂,大多是迷茫。
他进屋后脱去黑夹克坐在沙发上,从屋里走出来一个男人,男人和他一样高,眉目清冷俊逸,看向他时目光柔和得像汇了一弯清水,他穿着一件宽松的白毛衣,在屋内明亮的灯光下衬得皮肤极好。
男人走到他身旁坐下,在我抱头蜷缩在门口的这段时间里,他们一直在小声说话,尽管听不到声音,我大概猜得到他们在商量我的去留。
讨论趋于尾声,男人揉了揉他的头发,捧着脸将人搂过来紧紧抱着,贴着他的耳根说话,甚至侧头在他耳边轻吻......那人没骨头似的歪在男人怀里,浑身的硬骨头都软成了水。
他们起身去厨房盛菜,不再理会门口的小狗,我饿得前胸贴后背,咽着口水眼巴巴地盯着屋内两人摆了一桌美食,然后畅快淋漓地品尝。
我觉得他们应该是故意的,谁家的餐桌靠在门边?怎么会有人嚼饭的声音这么大?!
一个小时前打算在风雪里终结小命的我终究抵不过叫嚣的胃,我已经很久没有吃过像样的饭了。
当我又脏又破的鞋踩在他们家干净的地板上时,我妥协了,为我的软弱无能。
“哥哥......”我小声地叫他。
他一下乐了,翘着嘴角看着我,“什么?”
“再叫一遍。”他说。
记忆中这是我第二次见他,第一次见他时他还是高中生,只不过那时候我太小了,记不太清他穿着校服的样貌,不过我在母亲偷拍他的照片上见到过,大概也跟现在一样,锋芒毕露,嚣张跋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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