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1/2)
第三章
陈誊的爸爸陈津渡是一名刑辩律师,同时也是一家红圈律所的高级合伙人,但回到家,脱下西装,穿上围裙,就完全从业界精英变成了家庭煮夫。
他一出法院就直奔市场买菜,为这顿饭忙活了几个小时,菜肴丰富,整整摆满了一桌,色香味俱全。
“小年,来来来,多吃点,别客气。”陈津渡招呼着凌初年,一筷子夹起一大块鱼肉。
凌初年笑着捧碗接过他们夹的菜,堆得小山高,都没地方下筷了。
他小口咀嚼着,没有拒绝过一次,撑了又撑,碗里的分量好像没少过,胃塞得满满胀胀,似乎要挤到食管上了。
在凌初年快吐出来时,这艰难的一顿饭终于结束了,但他却陷入了另一个两难境地。
陈家有一个惯例,每逢周日晚上,一家人要坐在一块,分享这周内经历的趣事,快乐或烦恼,或者只是看看电视电影,聊聊天。从陈誊记事起开始的,为的就是在日常忙碌中拉近家人间的关系和提高亲密度。
陈誊在沏茶,指腹摁住壶钮,浅棕鲜亮的茶水裹挟着热气从壶嘴里倾斜而出,依次倒入四个茶杯中。
“年年,还站在那儿干嘛,过来呀。”温澜云喊,示意凌初年坐到她旁边来。
陈誊也看向他。
凌初年的嘴皮蠕动,他不想给温澜云和陈津渡留下不好的印象,但还是说了出来:“阿姨,我有点累,想去休息。”
得到准许后,他转身上楼,步伐轻缓,尽量使自己看上去正常而不是急于遁逃。
踩上第八个阶梯时,身后响起了朗朗的谈笑声。
他似乎一瞬间丧失了支撑行动的所有力气,虚脱般就着楼梯坐下,手捂住右肋骨的位置,将衣服攥得发皱,在昏暗中听他们言笑宴宴,其乐融融。
凌初年曲腿抱住自己,头倚着扶手栏杆,乌发软趴趴的搭在颈间,瓷片上的影子缩成小小一团,白光映照着眸子里的凄寂和落寞,在睫毛缓慢翕动间半遮半掩。
家人闲坐,灯火可亲,而他孑身一人,流浪他乡。
晚上十点。
凌初年从浴室出来,与陈誊在走廊狭路相逢。
温澜云和陈津渡的卧室在一楼,平常也极少上二楼,二楼可以说是专属于陈誊的。
而现在,成了两人的活动空间。
陈誊从手机中擡起头,看到凌初年穿着睡衣,手长脚长的,白得晃眼。
他怔了一下,正要收回目光,却不经意扫过了那截脖颈,纤细修长,短发湿漉漉的,贴着皮肤。
黑白冲突强烈,发尖的水珠滴在阻隔贴上。
凌初年察觉道陈誊视线的落点,稍稍偏了下头。
只有两个人,他本性暴露,又变成了高高在上的大少爷。
他命令道:“不准看。”
凌初年刚洗完澡,湿润的水汽浸染全身,脸蛋粉嫩,声音似乎也被蒸软了,放狠话却气势不足,倒像是一只被踩了尾巴的猫,龇着牙虎着脸吓唬人,构不成实际伤害。
陈誊当做没听见他的虚张声势,目光在凌初年手中的两个小瓶子上停顿了几秒,凌初年略微紧张地往后藏了藏。
他有点狐疑,但还是移开了眼。
怕小少爷没有常识,他提了一嘴:“睡前要用吹风机吹干头发,不然会头疼。”
“我知道。”凌初年加重了语气,他觉得陈誊把他当成了傻子或白痴。
凌初年从陈誊身边经过时,陈誊说:“明天早点起床。”
刚才在饭桌上,陈津渡提过,他的入学申请已经办好了,和陈誊同校同班,明天就要去学校报道。
婆婆妈妈。
凌初年敷衍地“嗯”了一声,就在他一脚踩进房间时,陈誊突然又出声了。
“等一下。”
还没完没了。
隔壁房间门打开了,陈誊再出来时,手里多了一串钥匙和一条毛巾。
“差点忘了。”陈誊把钥匙交给凌初年,“大门钥匙,磁卡和你房间的钥匙,家里其他房间一般不锁门,用不上钥匙。”
凌初年接过,别扭了一会儿,实在对陈誊说不出谢谢,索性放弃了。
空气一时安静下来,两个人像柱子一样杵着不动。
陈誊漫不经心地瞥到凌初年的颈子,阻隔贴已经被水洇成了深色,一滴水正摇摇欲坠,他握了握毛巾,大手一挥,水滴在了毛巾上。
陈誊看到凌初年茫然的眼神,意识到自己行为的突兀和不合时宜,尤其对象还是个一看就不需要关心的人。
脸忽然臊得慌。
他咳了一声:“不是很困吗?去睡觉吧。”
凌初年盯着他。
“我去洗澡了。”陈誊手脚僵硬,面上却淡定自若,迅速窜回了房间。
凌初年在原地愣了许久,摸了摸披在肩上的毛巾,眼前紧闭的房门似乎要被他的目光灼出一个洞来。
陈腾是在可怜他吗?
一股怒气冲上了头顶,凌初年粗暴地扯下毛巾,重重地砸在门上。
如果可以,他还想踹上几脚,但动静太大,陈津渡和温澜云会听到。
于是他更加讨厌陈腾了。
门后的陈誊深呼吸了几次,心情平静下来后,听到外面没有声音,才拿好衣服去洗澡,一出门,差点踩到地上的毛巾。
他捡起来,丢进脏衣篓里,毫不在意。
走进浴室,浓重的香味扑鼻而来,他被熏得咳嗽,心里直抓狂。
凌初年是不是有病,洗个澡还要喷香水。
***
夏季白昼长,朝阳初升,熹光漏出云层罅隙,飞散四射。
陈津渡有晨跑的习惯,他将经过花园时剪下来的四支粉白月季插入花瓶中,去洗了把脸,钻进厨房里帮温澜云煮早餐。
“小誊和小年还没起床吗?”陈津渡顺手捞起流理台上的茶叶蛋,开始剥壳。
陈誊一般这个点已经下楼了,今天有些反常。
“应该快了。”
微波炉在陈津渡身后,温澜云绕过去取热牛奶时,微微踮起脚,陈津渡顺从地低头,右脸被印了一个吻。
陈津渡看了外面一眼,压低声问:“小年会不会不习惯?”
温澜云分好四杯牛奶后揭开了锅盖,翻滚的蒸气上涌,皮蛋瘦肉粥香气满溢,她边舀粥边说:
“慢慢来吧,总会适应的。昨天我问他生活习性上有没有需要特别注意的地方,他说没有,一看就是被人欺负惯了的,生在那样的家庭,不可能连一点性子都没有。”
“我们照顾着总比在京都好。”说到这,她义愤填膺地搁下汤勺:“一群吃人不吐骨头的怪物。”
此时楼上,陈誊在浴室外等了将近半个小时,把今天要背的100个英语单词过了一遍,里面的人还没有出来的打算。
眼看要六点半了,他忍不住敲门,怕水声太大,凌初年听不到,大声喊:“凌初年,你好了没?”
话音刚落,门咔嚓开了。不知道是刚起床状态没调整过来,还是被打扰了,心情不好,凌初年冷眉冷眼,径直走开了。
连眼皮都没掀一下。
陈誊合上单词本,看着凌初年的后脑勺,心想,我还没抱怨呢,你倒先摆起了谱子。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