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2/2)
已经整整三日了,掌管地牢的首领弟子来报,说兰霸他还是拒不认罪。
座上兰霆闻言深吸口气,半晌,哑声道:“再探,再问。”
“是!”
弟子应声,迟疑片刻,试着道:“是否……用刑?”
“不可!”
不顾数十个守门弟子的阻拦,兰无绝大踏步闯入殿内,衣摆一掀,对着座上兰霆扑通跪下,“大伯……城主!父亲他身体不好,您不是不知道!地牢那样阴暗潮湿的地方,父亲的身体本就难挨,再严刑拷打逼供,即便沉冤得雪,父亲的身体也只怕会彻底垮了!还请城主开恩,放了父亲再查明真相吧!”说罢,在地上砰砰磕了两个响头,擡起头来的时候,额头上已经有一处青紫淤血。
默默良久,兰霆长叹了口气,“我又何尝愿意将自己的兄弟送去地牢。只是……证据确凿。即便是我,亦不得徇私。”
太阳不冷不热地挂在天上,一丝风都没有。
吴不悔皱着眉头,慢吞吞地走在从地牢回去的路上。
第三天了,结果依然还是和前两日一样,无论怎么逼问,兰霸都是坚决不承认向兰野投毒之事。
按照吴不悔的推论,通过离火印记和那从魔教之中取来的药瓶,便可推断出与魔教大护法暗中勾结之人,除了兰霸,再无别人。
而那加了化骨散的药丸,经兰野辨认,他的确长期服用过。因为那药极苦,所以格外印象深刻,兰野只是稍微一尝,便立刻记起来了。
而喜宴之上,众人皆中毒昏迷,兰霸又恰好出现……更加让人坐实怀疑。只是因他被吴不悔提前布置好的缚灵网困住,便无从得知其后续的计划。
至于那些中毒的宾客,幸亏萧老及时赶到,及时救醒众人。众人恍惚间,也只当醉酒,这才所幸糊弄过去了……
想着想着,也不知走到了哪里。突然回过神来,擡头一看,见一“禅”字。
是禅房,弟子们清心打坐的地方。
正好,此刻心乱得很。
明明一切都是那么顺理成章,除了兰霸,没有任何别的嫌疑人,为什么却没有半点抓出坏人的成就感?
甚至,直觉告诉他有什么不对劲,令他抓心挠肝的难受,可偏偏又没有任何不对劲的地方。
如果一定要说什么奇怪的地方。似乎……一切都太过顺利了一些?
吴不悔拍了拍脸,迫使自己从混乱的思绪中抽离出来,提步迈上台阶,轻轻将门推开,竟是空无一人。正要入内,后背忽然被什么东西用力一推,一个趔趄,直接冲了进去,往前蹬蹬蹬跑了好几步才没有摔倒在地。
“砰”的一声,门在身后用力合上。吴不悔愤愤扭身,看到身后之人,蓦地一愣。
兰无绝喘着粗气,胸口剧烈地上下起伏,双手捏着拳头站在身后。
“无……”吴不悔才张口说了一个字。
兰无绝忽然张口大喊:“凭什么说我父亲给兰野投毒?凭什么说我父亲和魔教勾结?凭什么将我父亲关入地牢?凭什么?!”
他喊得声嘶力竭,颈项间青筋暴起。
吴不悔抿了抿嘴,沉声道:“凭证据。”
“证据,证据!什么证据确凿?!那离火印记人人都可以伪造!那什么劳什子药,我从来都没见过!父亲更是对医理一窍不通,怎么可能使出那么阴毒下作的手段?!”
兰无绝一边咆哮一边对着空气拳打脚踢,只听“喀啦”一声,脚踝一扭,重重摔倒在地。
吴不悔忙上前去扶,才碰到他的手臂,兰无绝直接将手臂一甩,吴不悔猝不及防,被那股大力带着踉跄几步,半边身体撞到了墙上。
“是,我的父亲不如他的哥哥,做不了青城派的领袖。而我,也不如自己的弟弟。”半晌,兰无绝缓缓站起,用沙哑的声音道:“而且,还是处处不如。天赋、相貌,所有一切,无论内外,统统不如他……”
兰无绝深深地吸了口气,“我承认,我是嫉妒兰野,我嫉妒他的天赋,我嫉妒他的容貌,我嫉妒他生来便是少城主的身份,我嫉妒他的一切!我甚至……嫉妒你喜欢他……”
猛地擡起眼睛,往前几步,站到吴不悔身前,拔高音量,“可是,我从来没有想过要用卑鄙的手段害他!我自始至终,只是想光明正大地赢他一回!至于我的父亲,更加不可能!”
没等吴不悔说什么,兰无绝又蓦地后退一步,目光涣散,仿佛陷入了某种回忆,“那年我八岁,第一百三十二回和兰野比剑,比试结果一如往常,我又输了。大约是屡战屡败,实在气不过,还是小孩子心性,还是什么……我也不知道,只记得当时出奇的愤怒、羞耻,在兰野收了剑转身离开之时,我忽然用剑气偷袭,害他跌倒,从台阶上滚了下去。回家之后,父亲把我打得三天没下得了床。父亲说,输不要紧,可怕的是为了赢不择手段,偷奸耍滑,走歪门邪道。即便赢了,那也是永世被刻在耻辱柱上,死了也要带进墓xue中去的!这些话我记到现在,声声在耳,试问,能这样教我的人,又怎么会处心积虑残害兰野?!”
吴不悔指尖微微一动,却没有说话。他知道兰无绝没有说谎,可是,所有的证据却都指向了兰霸,在绝对的证据面前,纵使再相信兰无绝的申辩,又怎能随意放人?
定了定神,他擡起眼睛。兰无绝就站在面前,后背微微弓着,垂眼看着他,那双傲慢的眼睛,此刻却是流露出了某种脆弱的情绪。
吴不悔张了张嘴,不知为何,到了嘴边的话又忽然说不出来了。
片刻后,他舔了舔干燥的嘴唇,正要开口,身侧的窗柩忽然传来“砰”的一声,木质窗柩“喀啦啦”裂开,木块迸溅,木屑纷纷扬扬飘起。同一时刻,一缕白雾从窗外而入,霎时腾起,兰无绝本来伸出了一只手要来拉吴不悔,却是忽然动作一滞,接着两眼一翻,咚地栽倒在地。
迷香?吴不悔仅仅只来得在脑中闪过这一个念头,下一瞬,一只戴着黑色手套的手臂从窗外伸了进来,电光火石间捂住了吴不悔的口鼻。
那手手心有一块湿布,刺鼻的味道从那湿布上传来,被那味道一激,眼泪都差点飙出来,吴不悔猛呛了口气,擡手就去掰那只捂在嘴上的手。
窗外传来“咦”的一声,似是有些疑惑。吴不悔肌肉鼓起,血脉偾张,猛一发力,把那只手猛地从口鼻处拽下,哼笑一声:“没想到吧!你吴爷爷百毒不侵,区区迷药,根本迷不倒你爷爷!”
岂料下一刻,那人直接破窗而入。
那人一袭黑衣,黑布蒙面,全身上下全部笼罩在一片黑中,什么都看不出来。吴不悔占据优势,直接抢身上前,往前一扑,打算把那人摁倒。谁知双手才碰到那人的衣衫,忽然视线一阵眩晕,原来是身体忽被硬生生扭转了方向,双手被反剪至后背。吴不悔心中登时暗叫不好,来的是个高手!正要发动龟息神功,下一瞬,后颈一阵细微刺痛,登时眼前一黑,瞬间失去了意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