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地有恨(1/2)
天地有恨
“是不是以后都不用打仗了?”
李念茫然,他知道军中到处在说的这些,却无人可求证。
早在冬雪大寒时,景瑶就归来北阳关了,她听闻大君被关在地牢,也没说什么,甚至一次都没有去看过。
除了送饭送水之外,只有郑从彦去看过他。
但应当也没搭上话。
因为阿木尔大君一日有大半的光景都在睡,不睡的时候也不清醒,以头抢地,像是发疯了一样,根本就没人能跟他搭上话。
天都的旨意先于景珏抵达北阳关,大约开春之后,就是大君亡命之时。
景瑶将军不知是发了什么慈悲善心,夜间代替地牢守卫值守,寒风中,她没有带她的单月戟,反而抱了一坛子酒,她不喝,像是在等谁似的。
雪落簌簌,她整个人披霜戴雪,夜复一夜,始终没等来要等的人,却有个意料之外的人来陪她。
“是不是以后都不用打仗了?”李念无人可问,只好逮着个人就问。
景瑶偏头侧目,问道:“听你的意思,好像并不高兴?”
“不是不高兴,是觉得不真实。”
李念手上仿佛在理一团乱麻,他理不清楚,颓唐地抱头蹲下。
“明明半年前还和朔北打得非要灭他们一族,怎么突然他们的大君就来了,就和谈了?还有……”
“还有什么?”
李念支支吾吾擡起脸,“还有,他们都说,晏大人和大君是那种关系……从晏大人到北阳关,肃清关外贼寇还有覆灭马阑勒这些功绩,都是因为和大君的私情做成的。换成任何一个旁的人,接着这层关系,恐怕早就将朔北覆灭了。”
“别人说什么……你信吗?”
“不知道。”他闷声道:“本来不信,可那个大君他……”
李念皱眉,满脸复杂,不知道该怎么形容那个阿木尔大君,便取出他一直保管的那根糜子穗和桃枝,举到景瑶眼前给她看。
“糜子穗就算了,朔北也有,可桃枝不长在朔北境内,他跑了很远的路,向南行了百里折来一枝枯桃,说要送给晏大人,被我截下来了,没送成。”
“他都要死了,军中都愤然,说天都使臣抵达,三日内定要他人头落地。他都要死了,还想着谈情说爱呢!”
李念抖了抖身躯,简直恶寒,朔北大君竟然是个如此……痴心的蠢货!
景瑶仰面大笑,手指点着地牢方向,笑出了眼泪,笑得喘不过气。
“没错没错……都要死了还想着情情爱爱呢!”
她笑得太夸张,李念看着她忍不住也笑了,半晌后问道:“那将军您说,我应该把这两样东西交给晏大人吗?”
“不必给了,你们晏大人如今跟个琉璃似的风灯一样,真给了,他估计等不到开春就要先碎了!”
李念张了张嘴,对景将军这样的说辞无言以对,恼恨道:“他们真是傻的吗?”
景瑶不知道他们是不是傻的,站起来伸了个懒腰,“喝酒吗?”
李念连连罢手道:“军纪严明,不准饮酒,您怎么自己反而忘了?”
景瑶笑道:“又不是我喝。算了,天寒地冻,你去把这酒给地牢里的大君送去,告诉他,我二哥不日就到。”
说罢,她摇摇手就走,撂下话,“我明晚再来。”
李念不解,景瑶将军一直抱着一坛酒,在等的不知道是什么人,怎么反而要把酒给朔北的大君?
恍惚间,他似乎明白她要等的是谁了。
他得不到回答,回神时连景瑶将军的衣袂都沉没入黑暗了。
天都使者抵达北阳关的那日,已近早春。
北地的杏花三月才含苞,四月才有桃花,这才三月中,景珏马蹄下的泥尘里沾着南方的花蕊,衣摆掀翻了一整个寒天,携春而来。
春深处来的人心却比眺望到的远方山顶的血还要寒,他沉默久而立,才知道他还未抵时,三军将士已经定下了将阿木尔枭首示众的日子。
东风起的这夜,景瑶在地牢门口,终于等来了姗姗来迟的人。
“这么久了,到今日才敢来。”
景瑶嗤笑,抛给他一样东西,道:“春已到,桃花都要开了。”
晏昭接过钥匙,拱手谢过她,“劳烦。”
东风起,他翻飞的衣袂吹过,似乎有一阵香风,景瑶似有所觉,晏昭的气色确实好了很多。
她轻笑摇头,看到暗夜中执剑扣灯等着她的二哥。
“你不见了?”
“不见,不想见。”
二哥不打算近前,这不是他送他们的最后一程,这时候去见,平添仓皇凄楚。
她不过是可笑可怜晏泽芳,这一场恩怨情仇到今日早分不清谁欠谁更多,他口口声声说的放下,到底是没能放下。
怎么就到了这一步呢,景瑶心中暗叹,浊世白了头,风雪常应身,孤苦无亲,了无牵挂。
阶壁的灯火昏暗,脚下湿滑阴冷,晏昭走得缓慢,鼻腔里充斥着一股血腥气,好不容易到了关押阿木尔的牢前,才知道血腥味的来源。
大君被看押,闲杂人等不许靠近,可自从天都旨意下达,人尽皆知,这是个死囚犯,说不定是死无全尸的死囚犯。
军中将士送饭送水的闲暇,有突生恶念的,隔着狱门也能让他白挨几刀。
血肉模糊的皮外伤,倒是不致命。
晏昭艰涩地动了动喉咙,拎着食盒,单手复上了眼睑,平复心绪,才拿出钥匙打开了牢门。
背对着他缩瑟在角落里睡觉的阿木尔听到动静,撑着手肘起身回看,干草印子还在他脸颊上,他茫然无措地先笑着唤了声,“阿昭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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