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患不均(1/2)
尤患不均
八月后,秋收也差不多结束了,方田堪堪丈量天下田地,也到了纳秋粮税的时节。
晏昭暂得空闲,随萧回游走街巷。
其实是质子殿下硬要带晏昭来裁衣裳,说什么衣带渐宽消瘦影,伊人憔悴嫌明烛,张冠李戴,荒诞不经。
晏昭由着他去,见他有意避开些店铺,时过境迁,也知当年芦花冬衣之故,心头梗住言语万千,只作一叹,到底是亏待于他。
“丝绢绫罗太娇贵,不要这个,夏布和麻绸正合宜。”
“公子您有所不知,今岁的绸缎布比往昔的便宜许多,不若趁着时机裁做几身新衣?”
掌柜的精明得很,拨起算盘也是指如飞影。
晏昭素来节俭,好些常服都洗得泛白。
萧回做主给他挑了匹月白锦缎,外加几匹夏布麻绸,结算的时候,两人神情齐齐变了。
质子殿下到天都这些年,自然知道抱布贸丝之理,布帛可抵铜铁币。
因着节令和年景,所抵之物不尽相同,却不会差这么多。
好比是从前一匹绸缎布要二两银,如今却只要一贯铜钱,这还是商人牟利后的市价。
萧回问掌柜的,“今岁布帛为何比往昔都要价廉?”
掌柜的擡眼一看,变幻神色后堆笑道:“哎,这小人哪里知道,进的便宜,也不能卖得太贵赚着昧心钱啊!”
以他蛮人的身份问不出来才是应当。
萧回付过钱先将布抱回去,裁剪衣裳的事等等再说。
他心想,怕是出了大事了。
烟阳居南,南方桑田甚多,绫罗绸缎织造之家更是数不胜数,每年都要向北方秦州、幽州等地运输大量布匹贩卖。
布价廉于往昔,可能是北地所需太少,省了运输,又囤积了不少货物,不得已价廉出手。
衣食者,古来所求之安,会是什么原因,使衣不添?
萧回能想到的无非是天灾地难,百姓流离。
可这天都城依然其乐融融,倒显得他的猜测过分无稽。
晏昭攥紧了拳,往那常有行脚商人来往的地方而去,萧回赶忙跟上。
商贾多奸诈,不见利不肯张口,但萧回觉得晏昭差不多能猜出来发生了什么事,只是想要个更明确的说法而已。
“秦州地旱,无粮可收。幽州旱情不如秦州严重,涌入许多难民,每况愈下,百姓们背井离乡,饭都吃不上还穿什么新衣,做什么生意!”
晏昭面色泛灰白,颤声道:“州府并无旱情奏疏。”
那行脚商人古怪地看了他一眼,料想这是个官,不然不会张口闭口州府衙门。天都城这么大,随便拉个人出来恐怕都有官身,连这种消息都不知道,恐怕也是个不堪大用的小官。
商人哂然,怕这小官招来祸事,赶忙离他远了些。
萧回瞧晏昭失魂落魄,知道帮不上忙,只能尽可能地去打听些秦州幽州发生的事。
其实这事在他看来并不复杂。
天都官员未必不知旱情,此值皇帝支持徐长慎推行新法之际,要么是州府官员碍于政绩考评,隐瞒不报,要么是报上来的奏疏被拦下了。
思来想去,萧回觉得还是得去找温大儒。
一则他是阿昭哥的阿公,二则,他是徐长慎的老师。
不过温大儒这些时日都不在家,故旧之人处处,他不缺去的地方。
萧回找遍了他的昔日门生好友,连晋开阳和齐行之处都没有落下,想不到他去到了一个绝不该去的地方,自然也找不到人。
明月楼红纱轻帐,一侍女跪地诉苦,“殿下,楼中的侍香是钱嬷嬷的侄女,她惯爱偷奸耍滑,把事推给奴婢来做。今次她睡迷了,把楼里公子的香粉弄错了,钱嬷嬷给她撑腰,将错处推给了奴婢,奴婢不服。”
“再胡说,当心我撕烂你的嘴!”
应修含笑侍立于永安长公主身后,意味深长地看了眼殿下身边疾言厉色的老嬷嬷和那鬓白眉疏的老人家。
永安长公主没有丝毫不耐烦的神情,笑吟吟和一旁雅座的人说道:“先生你看,这脂粉堆里都没有‘均’这一字呢。”
温大儒不大适应明月楼里燃着的香,不过人老了,倒是爱看风采不俗的年轻人。
他不喜永安长公主的做派,却不得不佩服她。
她若是男子,恐怕轮不到昌平帝做那个位子,怎能以为天下法度皆可推行呢?
闻有国有家者,不患寡而患不均,不患贫而患不安。
不均,就是败之因由。
温大儒品茗,“连殿下这样脂粉堆里的英雄都管不了这样的事,我那弟子确实是异想天开。”
哪个弟子?
永安长公主道:“朱思明是吴州朱家子弟,掌户部钱粮,是坚定不移反对新法的人,还是徐长慎官场上的敌手,可他都不必耍手段,徐长慎已然将把柄送到他手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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