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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说着就去拿手机,闻兮连忙出声阻拦他:“他一个未成年要钱干嘛?这钱肯定会被他爸拿着,转眼就被这鳏夫娶新老婆当彩礼了。”
黄嘉南面露狐疑:“不会吧?他老婆才刚刚自杀,不可能这么快娶新人的。别这样揣测别人。”
闻兮耸耸肩:“不信就算了,人就是这样的啊,尤其是男人。亲人死了算什么?拿到赔偿款和捐款,他们就可以立刻毫无心理负担地逍遥快活了。”
他还是不信:“我没见过这样的人。”
“那是因为你身边都是有钱人,我见得多了。”她收起手机,正要起身坐回去,他忽然拽住轻轻拉着她的手腕,眉头微皱:“你见得多了?你见过谁?”
她怔怔地与他对视,他眼神里有着不容拒绝的坚定,让人看了、会生出浓浓的安全感来。
她没想到他竟然这样敏锐,瞬间就能捕捉到她话里的漏洞。
幼年时的阴影一闪而过,她故作轻松地说:“老娘舅啊、1818黄金眼啊,电视新闻上八卦可多了,你不看这些家长里短而已。”
边说边努力挣脱他,努力躲闪着他的眼神。
他渐渐松开手,注视着她的侧脸,骤然轻笑一声:“你知道吗?你一直说我演技不行,其实你演技也不怎么样。”
说着松开她的手、任由她坐了回去。
被人这样戳穿,她心底极快地闪过一丝愤怒,愤愤地坐了回去,然后盯着窗外荒凉的风景发呆。
他在她身后不知看了多久,忽然说:“要是阿曼达再骂你,你就把责任都推我身上。”
她心里忿忿地想,不然呢。
不理会他。
亲情、亲情……
亲情值多少钱?
爸妈当年出了车祸,舅舅舅妈拿了几十万的赔偿款买新房,说是原本的房子小了、住不下她们姐妹俩,结果新房还没交付,她们一天没住过,就被赶到学校住校去了……
眼睛有点酸,她疲惫地闭上眼。
迷迷糊糊睡了很久,耳边有人叫她,再睁眼时,已经到了终点站。
等她下车,周围黄土高坡的荒凉场景扑进眼帘,她瞬间醒了!
呃,是不是来错地方了?
没有。
梁培我找了几辆电动小三轮,拖着一行人和行李又颠簸了半个多小时,终于来到一个砖头砌的四合院。
闻兮擡眼一看,门口牌匾上挂的是“XX镇政府办事处”。
后院里的枣树上有两个孩子挂在树上,栅栏里还有几只鸡,门口还趴着几只黄黄的小土狗。
乡村,乡野。
梁培我的电影说是要拍小镇青年,还真是一点不糊弄人。
思索间,办事处里出来几个梳着大背头的、干部模样的人,笑呵呵地和梁培我握手:“梁导!总算赶来了!感谢感谢啊,感谢你们剧组对我镇发展旅游事业的支持啊。”
闻兮:……
这个梁培我跟你们说什么了?还发展旅游事业?
看梁培我和那人互相递烟的动作,似乎对这种人情世故十分熟稔。她以为文艺青年都是嘴笨舌拙、呆滞木讷的人,没想到他居然还有这样的一面,怕不是个潜在的诈骗高手。
等一下……
他们好像就是被他骗过来的……
梁导和当地政府工作人员一番寒暄,就问:“我们上次电话里说的,给电影准备的草屋,能不能现在带我们去看看?电影拍摄需要,演员得提前融入旧时代的生活环境。”
工作人员堆着笑:“是是是,我们按照你的要求,特意找了当年贫困户迁走之后留下的空置屋子,正打算简单收拾一下,没想到你们——”
梁培我打我:“不用收拾,就原生态的,最好!走,我们现在就去看看。”
贫困户留下的屋子?
闻兮心里冒出极其不好的预感。
尽管她已经有了充足的思想准备,现实还是狠狠打破了她所能想象的极限。
这么说吧。
梁培我的电影,是想表现乡村青年进城打工后的见闻,表现出两个社会、不同阶层之间的碰撞。
不同阶层的差距到底有多大,闻兮不好说;但是这半废弃的茅草屋给她的冲击是巨大的、突破想象的。
还碰撞,她都想一头撞死算了。
旱厕你们见过吗?反正她没见过,她只在新闻上看过。
看着角落那旱厕、还有摇摇欲坠的门,她真是想哭的心都有。
现在辞职,还来得及吗?
黄嘉南倒是一句怨言都没有,从下了小巴车开始就是他一个人拎着大包小包的行李。
他正要拎行李进屋,梁培我皱眉阻拦他。
闻兮快哭了,梁导你也觉得不行啊!赶紧走吧!
梁培我问政府工作人员:“我们主角是没吃过苦的,很难体会三十年前贫困群众的生活和精神面貌。那我们剧组的打算是,至少在生活上、在物理条件上,要接三十年前的水平嘛。”
工作人员没听懂:“啥意思?”
梁培我:“有没有更穷更破一点的地方?”
闻兮:……
于是他们一行人再次登上电动小三轮。
荒凉的戈壁滩上尘烟滚滚,没有一丝杂质的戈壁在他们眼前展开。
除了红色黄色的沙子,一眼望去什么都没有,贫瘠荒凉,浩瀚沉郁。他们穿过这悚然的漫漫黄沙,去往一个完全陌生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