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57(1/2)
第57章57
◎她最后一次在家等他回来。◎
考虑到母亲的身体情况,虽说各项指标都是正常,周云川还是在港城停留了三天。
这一次,或许是父亲周霁华不在,偌大的洋楼里面,只有他和母亲以及几个住家的佣人,他倒是全身心放松下来了。
他没有跟之前一样,工作电话接个不停,相反他是停下了所有的工作。那三天时间里,他要么陪母亲在二楼阳台看书,要么推着母亲在附近的草坪水泥路上散步。
为此,倒是引起了孟望夕的关心。
前有那晚他忽然询问感情一事的问题,现有他放下所有的工作只跟她耗在这里悠闲度日。
虽然孟望夕很希望周云川能偶尔放下工作,好好放松下,但过去说了多少次,周云川从未采纳,照旧奔波在工作上,将自己弄得风尘仆仆的。
这一次如此的反常,她到底觉得哪里不对劲。
这天中午两人在餐厅用午餐,孟望夕特意支开何叔和两个阿姨,问:“云川,你和招月是不是怎么了?”
周云川一副无事发生的模样,给她舀了碗淮山排骨汤,反问:“您怎么突然这么问?”
孟望夕眉宇间全是关心:“你在这边留太久了,以前你留一天就算最多了,到今天都是第三天了。”
“您这是在赶我走?”
“不是,我怎么舍得赶你走,只是你太……反常了,总让我觉得不安。”
周云川说:“是他不在,我才多留几天,您别多想。”
孟望夕还是狐疑:“他每年这个时候都不在家一两周,过去以前也没见你多留。”
周云川抽了张纸巾,擦擦嘴角,说:“我晚上就要回北城,刚才助理来电话,有个紧急的情况要我过去处理。”
孟望夕又觉得突然:“是跟妈妈置气了吗?”
“没有。您要是不信我可以把助理的通话记录找给您看。”
“你啊,”孟望夕摇头笑了笑,“工作是要紧,但家庭也要重视,两个人的家庭,如果彼此都不低头,最后只能两败俱伤。我不清楚你和招月怎发生了什么事,但适时的低头总是没错。”
听到这话,周云川的眸光一动,说:“这是您当初低头的原因吗?”
孟望夕说:“我们不是在说你的事吗?怎么又说到我这边了。我和你讲的这些话可以放在很多人的身上,唯独我和你父亲除外。我们的情况特殊,不适用俗世理论。”
周云川扬扬眉,没说话。
午餐过后,见外边天气阴阴的,很适合出去走走,孟望夕提议出去外边散步消食。周云川推着轮椅,带她到附近走走。
走在宁静的小路间,周云川故话重提:“我晚上七点的飞机,您要是有什么想法,我让秘书给您买一张机票,您很多年没回去了。”
孟望夕没明着拒绝,只是说:“下次吧,等我养好身体再看看。”
周云川不意外这个答案,也没在这个话题上继续。
孟望夕则是转开话题,问了他工作上的事,回程的时候,她说:“你要是晚上走,待会我让店里的人带些领带过来给你挑挑,你看你领带都有些皱了。”
他正要说不用,领带家里多的是。
却听到孟望夕说:“那次你带招月过来,她不是给你买了一条领带吗?喜欢吗?喜欢的话待会我就让人叫那家的送一些过来。”
周云川到了嘴边的话及时止住。
孟望夕说:“你奶奶说那孩子的家境好像一般,你平时多帮着点。那年为了给你买那条领带,她可是把卡里的余额都刷光了。”
周云川很不是知味地应了一声。
下午三点,孟望夕果然叫来那家卖领带的工作人员。
工作人员带来的领带样式很多,周云川看了看,选了三条。
孟望夕一看,说:“怎么和招月上次挑的那款差不多?除了颜色没什么差别了。”
周云川只说:“带习惯了。”
孟望夕笑他:“细节是能看出一个人的感情的,爱屋及乌来形容你现在这个行为最合适了。”
周云川说:“您又想用您那不适用的俗世感情理论来说我?”
“……”
孟望夕说:“你现在这嘴皮子功夫也不知道和谁学的,以前你只会沉默,现在还学会反驳了。”
说着,她叹了一声气,说:“儿大留不住了。”
周云川眉梢微挑,没记错的话,几天前,柳依棠就用了差不多的话这么说过他。
挑好领带,结完账,工作人员离开,周云川正想推孟望夕上楼休息,就在这时,门口突然传来一阵焦急的脚步声,随后,原本应该在英国伦敦处理事情的周霁华匆匆走进两人的视野。
大概没料到他会出现,孟望夕一时怔了怔,她擡头去看周云川,只见刚才还是笑意的脸,这会冷冰冰的。
而周霁华的神情自然也好不到哪里去。
这对父子只要一碰面,多半以吵架结束。
见这氛围实在僵着,孟望夕笑着对周霁华说:“你不是后天才回来吗?”
周霁华看了眼站在她身后的周云川,说:“你一个人在家我到底不放心,听何叔说你受伤了,提前结束那边的事赶回来看你。”
孟望夕正想说她没什么大碍,身后忽的传来一身冷嗤声。
周霁华一听,冷笑道:“趁我不在家,在这边待了三天,怎么,还是想带你的母亲离开吗?”
周云川看着他,吐出三个字:“是这样。”
周霁华异常愤怒:“我很早以前就告诉过你,你的母亲她是自愿和我住在港城的,你为什么就不相信,你看看你有一次能带走她?这么多年过去了,你隔段时间就要做一次这样无聊的事情,你不累吗?”
周云川说:“不累,相反我很乐在其中。”
周霁华狠得牙痒痒,左看看右看看好像在找什么东西,孟望夕觉得很疲惫,她说:“霁华你刚回来也累了,先去休息吧,我和云川说会话。”
周云川却是说:“母亲您有什么话直接说,让他也听听。我实在好奇,一个出轨成性的男人,将自己的妻子关在一栋精致的别墅里,他自己却跑去国外看另外一个小家,年年如此,我倒很想知道,他这样来回奔波不累吗?”
这话一落,孟望夕径直瞪大眼。
虽然全家人都对这件事知根知底,但这么多年来,周云川从未发表过任何意见,他看不起并厌恶自己的父亲,却从未像现在这般将这件事摆到台面上来说。哪怕是他13岁那年亲眼目睹父亲出轨,也只是骂了一句‘你真让我觉得恶心’,就此和父亲关系破裂。
周霁华也是愣了下,随后笑道:“怎么,自己的家不成家了,就想把手伸到你老子我这里来了?”
随即音调一扬,他又说:“你不必为你母亲觉得委屈,这是我和她当初谈好的事,这些年她都没有说过我一句,轮到你说话了?”
还未等周云川说话,孟望夕低头叹了声气,说:“霁华,说话别太过分了。”
周霁华说:“我过分?他自己没能耐经营好自己的家,现在搞得倾家荡产就为离个婚。自己离婚就算了,还想着把他老子的家拆了。有这么荒唐的事吗?”
孟望夕瞬间擡头:“你怎么知道云川离婚了?”又侧过脸擡头去看周云川,“他说的是不是真的?”
周云川沉着张脸不说话。
周霁华继续加大火力:“他处理那些资产闹得那么大,金融圈谁不知道?我回来的飞机上还被同行问了,人家的意思是我这个儿子是不是疯了。”
孟望夕低声呵他:“你少说几句。”
周霁华冷哼一声,不过却是没再说话了。
孟望夕没管他,而是问周云川:“是真的离婚了吗?”
周云川扬了扬眉,像是疲惫极了,说:“我过来的那天早上刚和她领完证。”
孟望夕实在不理解:“之前你奶奶不是说你们还好好的吗?怎么就……走到这一步了?”
不过倒也是说得通,为何他能在这边陪她这么多天。
想必是没有心思上班的,只想找个地方躲清闲。
一旁沉默的周霁华冷不放插了一句:“他没本事,就他这种怪脾气,活该人家和他离婚。”
孟望夕难得动怒:“你给我闭嘴。”
周霁华又沉默了。
她又问周云川:“这婚是谁想离的?”
周云川说:“这重要吗?”
“当然重要,如果是你提离婚,我会骂你不珍惜耽误了人家女孩的时间;如果她提离婚,我不但会骂你,我还指责你为何不好好和她谈谈,如果连挽留都没有做到,就这么离婚,你真的是太不尊重婚姻了。”
周云川说:“我很尊重婚姻,也很尊重她,她想离开我,我没有理由将人强行留在我身边。”
这话刚落,最先有反应的人是周霁华,他大声呵斥:“周云川,你在含沙射影什么?”
周云川朝他淡淡一笑:“看来您也知道自己卑鄙无耻,耍了手段将母亲留在身边。”
“你……滚!给我滚,这里不欢迎你。”
“这么多年过去了,你只会这么一句吗?”
“那你呢?做儿子的是这么和老子说话?”周霁华被气得吹胡子瞪眼的,直接恶语相向,“每到这个时候我就在想,那年出车祸死去的人怎么不是你!”
这话一说出口,周霁华率先被自己吓到了,他眨了两下眼睛,第一时间看向孟望夕,说:“小夕,你听我解释,我不是这个意思,我……”
孟望夕深呼吸了一口气,很是平静地说:“你回英国吧,处理完那边的事情再回来。”
“小夕,我……”周霁华狼狈地擡手抹了把脸,丝毫没有刚才的嚣张气焰,说,“我只是太生气了,每次他过来都要给我气受。”
孟望夕语气依旧平和:“所以我说你先去把你的事情处理完,免得在这边被气到说胡话。你放心,我会在家等你,不会让你回来时看不到我。”
周霁华本就是临时赶回来的,国外那边一堆事等着他处理。如果不是听说周云川这次在港城留了三天,他根本不需要将自己搞得这么匆匆忙忙。
现在,见孟望夕对自己承诺了,他焦灼不安的一颗心也放松了许多,说:“好,我最多就在那边再待两天,不会让你一个人在家太久”。
只是离开前,他到底对周云川不放心,思索再三,说:“没有人能从我身边带走你母亲,哪怕你是我的儿子也不行。”
说完,他转身离去。
没一会,匆忙的脚步声消失在偌大的客厅里。
父亲离开的很长一段时间里,周云川和孟望夕都没有说话。
直到屋外传来一阵脚步声,是打扫完卫生的阿姨们在往回走,孟望夕这才打破两人的无言,说:“你父亲刚说的话不是他的本心,你别放到心里去。”
周云川却不以为然:“人在口无遮掩、极为愤怒的情况下,说的每一个字恰恰是他们内心深处最真实的想法。”
他又说:“是什么样的一个情况下,一个父亲才会说出让自己儿子死的话?”
孟望夕沉默了一会,说:“是他的问题,他在逃避,当年那个孩子的死是他的心结所在,他也知道错的人是他,可他不愿意承认是他的问题,所以才把所有的错都推到你身上。”
孟望夕说:“是你的父亲太懦弱了。不是你的错,更是和你没有任何关系。”
13岁那年周云川发现自己的父亲出轨了,这还不是让他最觉得绝望的事,因为他的父亲还搞出了一条人命,父亲在外面有一个私生子,那个孩子当时已经六岁了。
而这个私生子却在七年后,在英国街头的一场车祸中丧命。
那年周云川20岁,正从宾夕法尼亚大学毕业,对于未来他有自己的打算,便是先在摩根投行工作两年,然后再回学校攻读MBA课程。这样的一个工作学习规划在国外投行圈随处可见,却遭到了周霁华的极力反对。
接到父亲电话那天,正是纽约的晚上,与此同时,伦敦正处落日黄昏之际。
电话里,周霁华强烈要求他回国接管家里的公司,而周云川对此表示没有任何兴趣。那通电话,几乎是周霁华单方面的输出,从长辈对子女的期待,再到伦理道德方面的绑架。
最后结束这通电话的是一道划破天际的撞击声,以及人群尖叫声。
几天后才知道,他父亲在外的私生子没了。
他对此反应淡淡,只是专程从纽约飞了一趟港城,希望母亲能离开父亲,她可以回北城生活,也可以到别处生活。
那次父亲匆匆从伦敦赶回来,当时的他也是说了差不多类似的一句话。
他说,那个孩子那么听他的话,为何是那个孩子没了,而周云川这个逆子竟然还在这个时候要拆散他的家庭。
或许是那年就从父亲口中听到这样的话,再来一次,周云川实在没有太大的感觉。
孟望夕说:“云川,每个人来到这个世上,都有他过来的意义。你也不例外。”
周云川只是说:“他这样的人,您为什么愿意留在他身边?”
孟望夕笑了:“人都会趋利避害,选择最适合自己的那条路,我也不例外。你不用替我觉得委屈。”
孟望夕说:“他的孩子是没了,可我的两个孩子还活得好好的。”
周云川垂眸不做声。
孟望夕抓住他的手,说:“你痛恨你的父亲出轨毁坏了我们的家,我就不恨吗?”
周云川擡眼看向她。
孟望夕朝他微微一笑:“安安就是我对他最大的报复,养着一个和自己没有任何血缘关系的孩子,对外却只能承认是自己的女儿,亲如己出。这些年,他难道不会觉得憋屈吗?可是也只能这样了。”
周云川第一次觉得疲惫。
他说:“您就愿意和他这样折磨下去?”
孟望夕说:“为什么不?他所有的财产都是你和安安的,他把钱留给了你们,至于感情亲情他愿意给谁就给谁。我不是20岁那年刚遇到他的那个人了,总不能到现在还希冀和他谈什么感情。”
周云川说:“钱方面的事,我和安安不缺。”
孟望夕说:“这不是缺不缺的问题,一段失败的婚姻,我赔在他身上所有的时间,总要拿回点什么。”
周云川不再言语。
孟望夕想了下,问:“你和招月的事,真的没有回头的余地了吗?”
他正想回答,就在这时,手机响了。
拿起一看,是柳依棠打来的。
孟望夕问:“谁的电话?”
周云川将手机屏幕拿给她看。
她说:“这事你没告诉她老人家?”
周云川摇摇头,随后接起电话,他正要说话,柳依棠愤怒的声音通过话筒传过来:“我不管你在哪,立刻给我回来。”
周云川说:“母亲受伤了,我在港城陪她。”
柳依棠说:“孟孟有人照看,你现在就给我回来解释下你自己做的糊涂事。”
“您想听我和您讲什么?”
“你觉得呢?结婚不通知我就算了,离婚也这样,在你眼里是不是就没我这个奶奶?”
周云川摁了摁眉间,说:“这倒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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