患难(二)丨生死题二(2/2)
白衍说:“他跟你有什么关系?”
新的冷水端了过来,白衍再次把谢烬按到水中,出来不到一秒再次按了进去,谢烬还没有换完气,一口冷水呛进去,抽成了一团。
冷水顺着他的脸流下来,和身上的血溶在一起,冰冷的衣服贴着胸膛,他瑟瑟发抖,白澈看不下去,闭上眼道:“……放开他,你让我做什么都行。”
“知道难受了?他还跟你没什么关系了,而外面那个呢?是我妹妹!你怎么不知道难受!你们既然能制药为什么不早点,现在她就要死了!还有什么用!有什么用!”
“你妹妹第一天就发病了,我也是第一天就知道这个办法了……”白澈说,“是她熬不过去,你不能归咎别人吧?”
白衍拉起谢烬:“那你的意思是她命不好了,那你们命怎么那么好?你看没看她身上,多么漂亮的一个女孩子,一身溃烂,脸都要不得啦,漏啦,血都流出来啦……她以前是多么好的一个女孩!”
白衍一把将谢烬按在了地上,一声闷响,再拉起来时额头都是血,白衍还嫌不够解气,拿过绳子就勒住了谢烬的脖子,狠狠一抽。
谢烬已经接近昏迷,半晕半醒地挠向脖子,挠出一串血印。
“白……白衍,你放开他,跟他又没关系,你疯了,白衍!”白澈狠命地挣起来,拼尽全力放出墨侵,灵力不足墨侵也支撑不久,最后只是擦着白衍的手切过去,护主的墨侵最后选择转了回来切断了捆住他手脚的绳子,白澈拧身爬了起来。
“没错,我疯了。”还没冲出去,他就被人按下了,白衍撇开谢烬,走过来,居高临下,“给我拔了他的封印。”
“白衍,你要想解气你就杀了我吧!”白澈甩开手边的人,又有人按住他的胳膊,把手按在地上,粗暴地踩住了。
白衍红了眼:“拔!”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一阵撕心裂肺地叫惊得树上的鸟都飞了出去,动手的人也被吓得手抖,白衍踹开他,亲自下手。白澈一个寒战,脑子里一片空白。
如果说之前中毒是可以形容的痛,那现在已经没有可以描述的词汇了,那是血和骨头都搅在一起的感觉,一厘厘一寸寸,从脚心到头顶,无一处不是用钢钻在研磨,把全身每一个地方磨得寸草不生!
白澈疼得呼吸都忘了,已经不知道什么叫做痛了,好像浑身上下都麻木了一般,又好像浑身都是清醒的,他在意识消失的最边缘昏昏醒醒,每次都要昏过去,每次又都被颤栗叫醒。
就在他们快要成功的时候,一股灵香像是修罗地狱的召唤,从脸边擦了过去,白澈只觉自己马上就要看见黑白无常了,但是倒地前却看见了一张俊美得出奇的脸。
“白衍!”
白澈坐起来,直接扑进了一个人的怀里,他浑身发抖地想要逃出去,那人立刻圈紧了他拍了拍:“是我,小澈,别怕。”
白澈混沌间没听见谢烬喊他什么,觳觫着问:“谁?”
谢烬捧过他的脸,对准自己:“你看。”
白澈呆滞了好久才放松下来,重重喘了口气:“口渴。”
谢烬放开他,白澈解了两下扣子没解开,暴躁地一把扯开,抓着头发不动了。谢烬端来水递过去,拉下他的手,又把扣子给他系好,只留下领口那两粒:“白衍已经死了。”
白澈接过水,好久才闷闷地“嗯”了声,谢烬听出声音不对,碰了碰他的脸,有些潮湿,不由得心底一惊,那件事已经过去很久了,还是会梦魇吗?
他想去拿纸巾,白澈死死拉住他,他不得不坐回来:“我不走。”
白澈没有喝那杯水,举起来就要浇头顶,被谢烬夺下了,掰过他揽到怀里,轻轻揉着头发:“有我在,不许你这样,好了好了,没事了。”
白澈足足安静了五分钟。
梦里那烟火纷飞,剑尖舔血,痛入骨髓……无一不交错放映,他紧贴着那剑穿透的地方,现在是温热的,旁边就是心跳,有生机,有朝气。
他身手摸出去,按在那伤口上:“……疼吗?”
谢烬明白了他梦到了什么,想不到梦里还有自己,他是要想起来了吗?他蹙起俊眉,不要想起来,什么都不要想起来:“不疼,早就过去了。没事了,不怕。”
白澈忽然嗅了嗅他的脸颊,一吻:“我不是小孩子。”
谢烬连忙松开他:“谁让你……”
白澈在另一侧也亲了一下,这下对称了,谢烬有些恼羞:“你怎么又?!”
白澈说:“没办法我忍不住,反正都不止一次了。”
谢烬说:“那还不都是你!”
白澈说:“要不你亲回来?”
谢烬恼道:“我揍你了啊?”
白澈盯着他的脸,虽然现在生气,也是相当可爱,微微冷肃的眼睛越看越是婉转多情,眼底的水波似晨曦花露,果然一没有了眼镜完全不一样了。
白澈无视他的威胁:“我梦见你了,从困在学校那天开始。”
谢烬欲言又止还是沉了下去,白澈又说:“你是怎么知道‘舌灿莲花’的,瓮城外的镇子上出那个疫病很久了,你为什么没有说?”
谢烬轻轻推开他,太近了:“因为……我并不知道外面的事,在学校看见你那天之前,你曾经救过我一次。你二叔知道后,把我关了禁闭,因为他不允许有任何人伤害你,哪怕是你自愿的。所以,那段时间发生了什么我并不知情。”
白澈惊道:“还有这种事?那真是委屈你了,难怪你后来都不想理我。”
“我?”谢烬轻声说,“……没有的事。”
白澈脑子没在这,没注意到这句话。他往后靠了靠,这梦境也是奇了,专挑有谢烬的那一段来,不过没有谢烬的部分他也没忘,如果不是巧合……
他看了看自己身上,不像是被人下了咒。
他回过神:“那……舌灿莲花呢?”
谢烬说:“你不知道关于瓮城的故事?”
白澈摇头:“你说,我听。”
“……好。”谢烬微有诧异,他天天跑出去磨人讲故事,怎么会没人给他讲这一段?
瓮城白家的先祖,名泯,字默否,也就是宋文悦讲述的那一位。
白泯喜欢游历山水,有一年无意间走到一个镇子,歇脚时听人提及十里外有一处废弃古城的瓮城遗址,晴天一派祥和,雨天却是杀意凛然。白泯当下问了方向寻来,恰值当日暴雨,土层深处尚未腐朽的箭簇被冲了出来,确实隐有杀伐之气。
白泯觉得奇特就多留连了半日,在此过了夜,没想到一觉醒来景色不似昨日,一片人杰地灵的风水气,他继续沿着这瓮城走,竟是几个时辰也走不出去,这才意识到这地方可能设有一处极大极广的结界,而且历史相当古老。
他本是好奇这结界之后是什么样子的,就留下来潜心破阵了,没想到这一呆就是一个月。
一个月后阵法才算开了一个角,更没想到阵中真是一处世外桃源——牌楼、房屋、街道甚至树下的石桌石凳一应俱全,只不过全无一人。
白泯找到村镇志,一翻之下大吃一惊,原来这里曾经的村民都不是常人,而是被送来祭祀的祭品,村民必须维持在九十九人,每逢雷雨就要将一人扔到瓮城祭祀,第二日如果晴天便会由外面的人再送来一个人补齐这个数字。
如果有一条违背,整个山里里外外所有人都会因瘟疫暴亡。
直到有一天再送来新人时,他们发现昨天的“祭品”竟然没有动,完好无损地躺在雨地里,昏过去了。
从这之后竟然再也不需要祭祀了。
后面没有再写东西,白泯又回到镇子,一直问遍也没有人知道这件事,也没有得过什么瘟疫,他觉得值得研究便再次返回了瓮城,却也没想到后半生再也没有出去过。
而白家从此在瓮城落了脚,终成大器。
白澈听得认真:“那个瘟疫就是舌灿莲花?我记得你说这是一种尸蛊秘术,是鬼用来养精怪助自己法力大增的。那莲花怎么来的,不会真是莲花吧?”
谢烬说:“人死为鬼,鬼死为??,刚死那一刻硬夺人身就会化作这舌灿莲花,所以这种瘟疫的出现,通常会伴随着百鬼夜行。”
“哈,那可真是大型屠宰场了。”白澈有个突发奇想,“你是那个祭品吗?”
谢烬笑了:“怎么可能?”
白澈也附和着笑了笑。
那你,究竟是什么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