揣测(二)丨眼镜(1/2)
59.揣测(二)丨眼镜
项昀山指甲掐过的地方已经有了血痕,白澈疼得够呛,直到对方松手他都没松,仍旧狠狠地抓着头发:“我说项小狗,虽然你对活着的也未必尊重,但人家好端端——”
他停住,现在的程齐好像不能称作好端端:“端端正正地坐在椅子上,你把人家踹翻,是不是稍微过了一些。你现在应该封锁紫园或者去找凶手,而不是追着我咬。”
项昀山无法起身,按住椅子看着他:“小师哥带孩子带习惯了,成奶妈了?紫园的禁制是能进不能出,晚两步也不必担心少了什么,刚才一下子走了这么多人,凶手要是够聪明,早就混杂在人群里出去了。”
白澈按耐着:“哦?这么说道理你都懂,那你怎么不知道我要是杀他早就动手了,何必弄个傀儡,还到处闲逛?”
项昀山说:“有你的地方就有腥风血雨,怀疑一下不为过吧?”
“我又不是鬼王再世,说什么腥……”白澈忽然有个不好的预感,“刚才的爆炸声是什么?”
项昀山看着他那颗很有标记感的痣,目光缓缓移向嘴:“你确定要一直这个姿势?我倒是不介意。”
他一再上下打量,就算不这么说白澈也要放手了:“有屁快放。”
“这些日白家死了三十六个人,每个都是当年被困学校那些人的家属……呵。”项昀山捋顺头发时罕见地皱了皱眉,五指间夹了好几根头发丝,都是被白澈薅下来的,“运气不好的,一个人孤孤单单地断了气,运气好的,比如九叔公,一整个车队都被炸翻,搞不好还能人堆里捡条命。”
白澈眉头微微一颤,没有聚起来:“九叔公出事最得利的不是你们家青尧吗?”
项昀山说:“也是最不利的。”
确实,要是紫园里的人或者三叔的人针对九叔公反倒给自己添麻烦,他一朝呜呼了还好说,万一没死,还得身残志坚找上门。
那年学校一事被针对的只有他自己,在别人看来的确只能说因他而起,但事情已经过去了这么多年,还有什么挖老坟的必要,就算是替他打抱不平,这一下反倒勾出那些最不想记起的事来,于谁有害还说不好呢。
真是想忘的刻骨铭心,想忆的尸骨无存。
项昀山见他没回答,接着说:“我也想不出还能因为谁。”
白澈说:“那你倒是说说是哪个对我这么上心,自己空忙多没意思,得弄个锦旗送给他。”
项昀山一手压住他的肩,俯身道:“别明知故问,我只能提醒你可别被什么人蒙蔽了,再做一次被人唾骂的杀人犯。”
白澈的脸瞬间沉了下来。
他不是个喜形于色的人,但凡有人看着基本都在笑,冷笑也好,热笑也罢,花式用尽都送出去;他也从不把别人的话放在心上,吹牛也好,辱骂也罢,各式各样都咽下来。但是此时此刻,他明知道项昀山狗嘴里吐不出象牙,脸色还是瞬间变了。
项昀山说:“你那么聪明,分秒便懂。”
“多谢夸奖。”白澈微微一歪头,语气带了丝挑衅,“我这人心大,吃什么拉什么还真没个数,我觉得你对我就特别上心。”
项昀山说:“真难为小师哥了,特意挑我不爱听的字眼说。不过你不说也差点忘了,我刚刚才去过婪城,被个小尾巴黏住了,可惜滑得溜手,没逮住。”
白澈:“这个词还真是可爱哈哈哈。”
项昀山对他的装疯卖傻视而不见,伸手入怀,掏出个铁盒递过去。白澈认出了铁盒,顿了顿才接下:“来就来,带什么礼物?”
项昀山说:“封了你一魂一魄的符箓出处不详,查了很久都毫无头绪。九叔公的事一闹紫园怕是有得忙了,我要去帮我们家青尧处理事务,那么小师哥的事还是自己多多上心吧。”
白澈一打开就气不打一处来:“你几岁,有意思吗?”
项昀山终于笑了:“就想抻你两天。”
白澈把空盒扔进纸篓,站起来径直走了出去:“找个房间,老子要渡灵。”
第二次渡灵可以说是不费吹灰之力,程元被白澈带出来之后勉强能在昏暗的房间里待着了,却也是风吹蒲苇,随时能登天。白澈不敢大意,就这么一人一鬼在屋里静止着。
程元一直看着窗,白澈给他拉开一点窗帘,他就能从缝隙中看见外面的花园了。这季节花开正好,无一不似美人亭亭玉立,外出走一走,踏个青,恐怕是他永远都不能实现的愿望了。
白澈忽然想到他只知道程齐刚刚去世,但并不知道他死得那么惨,而且……魂魄尽散,现在那屋有人正在收拾残局,好在紫园有封禁术,兴许还能找回一星半点。
他不知道从哪说起:“啊,你要是想见他好像现在更方便了些,我可以安排。”
程元说:“因为都是同类吗?不了,你们的谈话我都听见了,我现在还不想见他。”
是意料之中,白澈点头:“好。”
程元又说:“你已经为我们做了很多了,不用特意替我着想了。”
白澈眨眨眼:“你们是亲哥俩?”
“如假包换。”程元笑了笑,解释道,“我们两个是孤儿,哥哥为了供我上学很早就辍学打工了,所以性格上……缺陷很多。其实像他或者像我这样的人无处不在,大家都可怜又可鄙的活着,我知道你想规劝他,可惜,他在他眼中的世界生活了三十年了,很难改变了。伏尔泰有一句话怎么说……我们——”
“我们离开世界的时候,这个世界仍然像我们来到这个世界时一样愚蠢和丑恶,没有任何变化。”白澈说。
程元这淡淡魂身忽然聚了光似的,他坐在桌子上,双腿前后摆着:“白大哥,我觉得你是一个很有故事的人,说得酸腐一点——我感觉得到你心里的沉重,就掩藏在你那双欲言又止的眼睛之下,用风花雪月遮掩千刀万剐。”
白澈低头看看手中空了的魂瓶,又看向缝隙投进来的一丝微光刺眼,既不承认也不否认。
程元问:“你刚刚是想劝我什么吧?”
“都这样了还有什么可劝的,只是觉得……”他想了会儿,没想出什么合适的词汇,“算了,如果生有两全其美,又何必死而抱憾。”
“如果生有两全其美,又何必死而抱憾……”程元自言自语般重复了一遍他的话,突然问,“是你吗?刚才那个问题。”
“哈?”白澈纳闷。
“在你穷困潦倒时给你一碗粥的人,也可能是在逃杀人犯一心隐姓埋名想重新来过。”程元复述了白澈对程齐说过的话,“是你吧?”
“……不是。”
魂瓶掉在地上,白澈俯身捡起来:“这种问题很典型的,到处都看得到。”
他捡起魂瓶有些走神,想到一半擡了个头,正巧撞上程元的目光,就问道:“怎么了,我是脸上长了什么奇怪的东西吗?”
程元反问:“你是说你的胡子?”
白澈撇嘴。
程元说:“你能不能低下头?”
白澈说:“怎么,想给我来个肖像速写?”
他嘴上说着,却也是低下了,一面低还不停变换着角度,问着“是不是这样”,俯身的瞬间被程元叫停了:“再低一点。”
白澈几乎是弯腰九十度了,还没起身,程元就笃定地说:“我见过你。”
白澈下意识地问:“在医院那块工地?”
程元说:“是,那天……我看见你要捡张槐的球,你身边还有一个人,我回头跟张槐说话的功夫你被那个人搀走了,我当时以为你也是个出来放风的病人。”
白澈突然站起来,把鬼吓了一跳:“你记不记得那人什么样子。”
“我只看见背影,他身上有奇怪的纹身。”程元指着脖子移向手腕,“从这里,一直到这里。”
“青黑色?”
“青黑色。”
白澈神情凝重地坐了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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