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风云变4(1/2)
第47章风云变4
温久再次醒来的时候,是在自己的床上。
意识恢复,身体的感觉争先恐后袭来,其中最强烈的疼痛来源于脑袋。
“小姐,您醒啦。”
小梢连忙迎上前,伸手探了探她的额头:“还好,已经不发热了。”
她松了口气,扶着温久坐起来,递上一杯温水。
清水缓解了干涩的喉咙,但温久一张口,依旧只能发出几个嘶哑的音节。
“昏迷了三天,您可吓死奴婢了,下雪天也不打伞……哪有这么作践自己身体的?”
小梢嘴巴就没停过,喋喋不休地表达担忧。
“嬷嬷给您煎药去了,估计还要一会儿,您要不再躺下休息会儿?”
“咳咳……不用了。”
温久忍耐着嗓子的肿痛,艰难发声:“是阿彧送我回来的吧,他已经走了吗?”
晕倒之前,她最后看到的画面是一身明黄龙袍的宋彧,不知是不是错觉,当时少年露出的那抹微笑过于古怪,让她有些介意。
听到宋彧的名字,小梢明显畏缩了,她神经兮兮地环顾四周,确认门窗都紧闭着,才凑到温久跟前,小声说:“小姐,奴婢觉得,六皇子,不对,是陛下……陛下他太可怕了。”
温久揉捏眉心的动作一顿:“何出此言?”
想到那些令人毛骨悚然的传闻,小梢认为,有必要揭穿宋彧的真面目,让温久远离那个恐怖的男人。
“您昏迷的这几天,宫里死了好多人,尤其是皇子们。”
温久一愣,下意识地接话:“是三皇子和五皇子吗?”
庄贵妃一家是宫变的主谋,宋骐虽是个草包,但其母族发动叛乱打的就是拥立他的旗号;而宋骥劫持新帝,最后误杀了温太傅……这俩人确实罪不容诛。
“不止。”
小梢摇了摇头:“皇子们几乎都被处死了,连最小的十七皇子都未能幸免,只有八皇子因心智不全逃过一劫,但也被废去双腿,余生恐怕都要在榻上度过了。还有皇后娘娘,至今仍被囚.禁在冷宫,据说宫人每晚都能听见凄厉的哀嚎。”
“据说?”
温久听得眼皮直跳:“也就是说,这些都是传闻吗?”
她与宋彧自幼相识,一时之间很难把小梢所讲的事和那个温和有礼的少年联系起来。
这中间是否有什么误会?况且小梢胆儿小,描述起来难免有夸大的成分。
“虽然没有证据,可谁敢胡乱给陛下泼脏水啊!陛下肯定是做了什么。”
见温久不信,小梢急道:“小姐还记得郭总管吧?”
“记得。”
郭永福身为太监总管,负责宣明帝的生活起居,不知有多少人想巴结他。
在温久的印象里,那个胖乎乎的总管为人和善,小时候她随祖父进宫,郭永福还偷偷给她塞过糖——总之是个挺好的人。
温久感到不解:“郭总管怎么了吗?”
小梢咽了口唾沫,大眼睛里满是惊恐:“陛、陛下将他千刀万剐,一刀一刀割下他的肉,尸体……被丢去喂狗了。”
温久胃里顿时一阵翻腾,险些吐出刚喝下的水。
“看来公子的怀疑是对的,”小梢说,“小姐,您千万不能答应长公主、嫁给陛下啊!”
她的直觉向来很准,认定宋彧是个不折不扣的暴君,若温久真嫁给他,岂不遭罪?
小梢的话仿佛一把钥匙,开启温久因风寒而变得迟钝的大脑,记忆争先恐后涌来,兄长失踪、祖父的绝笔书、宋莜岚的劝告……一桩桩一件件的噩耗几乎要将她淹没。
小梢看她不说话,紧张地问:“小姐,您不会真的要与姑爷和离吧?”
“……我答应过他,要等他回来的。”
温久喃喃,露出迷茫的神色,半晌像是做出某个决定,对小梢说:“拿纸笔来。”
不管如何,她决定先把京中发生的事告诉谢怀蔺,包括温太傅在信中要求他们和离——她不打算和离,但谢怀蔺有权知晓此事。
他们是夫妻,夫妻就应该共渡难关,以谢怀蔺跳脱的思维,或许他能给出破局之术。
至于宋莜岚提议她另嫁宋彧——这在温久听来过于荒谬,所以她在信中略去不谈。
一来她并非挟恩图报之人,不可能为了荣华富贵谋夺后位;二来宋彧已有心上人,她做不出横刀夺爱的事。
祖父虽然不在了,但温家不会就此倒下,她会和二叔一起,努力撑到兄长归来的那天。
温久匆匆写完了信,确认没有遗漏的后,把信折好装进封筒。
“小梢,你帮我把这封信拿下去寄,告诉信客,一定要亲手交给慕之。”
“好,奴婢这就去办。”
小梢领命,抓起信件跑了出去,因为跑得太快,在檐廊拐角差点和端着汤药的孙嬷嬷撞个正着。
“诶——小心些,毛毛躁躁的,成何体统。”
孙嬷嬷板着脸呵斥,随即注意到她手里的信:“手上拿的什么?”
小梢老实回答:“是小姐写给姑爷的信。”
孙嬷嬷的眼神十分犀利,小梢发怵道:“小姐吩咐奴婢,把这封信寄到岭南。”
孙嬷嬷眉头一皱:“给我吧,我去寄。”
她理所当然地夺过信,然后把药碗塞给还没反应过来的小梢:“你把药端进去,让小姐趁热喝了。”
“……哦。”
小梢只当嬷嬷是不放心把这么要紧的信交给她去寄,于是傻傻应了声,端着药原路返回。
孙嬷嬷拿走了信,却没有马上寄出,而是回到自己房里,三下五除二地把刚上了火漆的信封撕开,快速浏览完内容后,脸色十分难看。
温久果然没那么容易掌控,想要她与谢怀蔺和离,恐怕还要费些手段。
——必须知会那位。
她将信丢进火盆,火蛇迅速将信纸燃烧成灰烬。
另一边,温久看到小梢端着药折返:“这么快?”
“半路遇到了嬷嬷,嬷嬷说她会拿去寄。”小梢解释。
孙嬷嬷办事一向令人放心,温久不疑有他,在小梢的催促下喝干碗里的药,但仍心神不安。
传闻当中宋彧的那些暴行,究竟是不是真的?
怀疑一旦埋下种子,便如杂草般疯长。
温久无法继续安坐下去:“小梢,帮我更衣,我进宫一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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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地银装素裹,皇宫在冬雪的妆点下比昔日静穆得多,不知是不是错觉,温久总觉得空气中有股淡淡的血腥味,那厚厚的积雪仿佛要掩盖某种罪证,反射着宫墙的颜色,显现出不详的红。
前来指引的太监换了个人,是一位姓常的公公,这让传闻再次得到印证。
温久旁敲侧击地问:“常公公,郭总管发生什么事了吗?”
“您说他啊……”
常公公讪笑了下:“他犯了错,被陛下处置了,总管一职暂时由奴才担任。”
想到郭永福的惨状,他打了个哆嗦——虽说升迁了,但伴君如伴虎,尤其新帝还是那副阴晴不定、喜怒无常的性子。
温久心里越来越不安,她沉默地走在宫道上,快到御书房时,撞上一个意料之外的人。
“久久?”
江澧看见她也很意外。
他脸色很糟,不知在御书房里经历了什么,但他首要关心的还是温久:“我正准备去找你,你怎么进宫来了?”
温家接连出事,又听说温久病倒,他心里十分着急,怎奈瑛国公府如今也处于水深火热之中,他一直抽不开身去探望温久。
而眼下的皇宫不亚于龙潭虎xue,他一点都不希望温久出现在这里。
“有些事想问……陛下。”
温久勉力一笑:“表哥看起来有些累,是陛下和你说什么了吗?”
江澧薄唇微抿,含糊道:“没什么,官职正常调动。”
温久看了眼常公公,后者很有眼力见地退到几尺开外。
“表哥,外头那些传闻是真的吗?”
她小声问:“皇子们是怎么死的?因为宫变,还是……”
宋彧是爷爷亲手教导的,也是爷爷倾尽全力扶持他登基,如果外界传言属实……温久不敢想象,寄希望于江澧能否定谣言。
然而,青年的回答给了她重重一击。
“不是。”
江澧脸色愈发难看,他压低嗓音:“宫变中不幸丧生只是表面的说法,真相则是——陛下对皇子们赶尽杀绝了。”
毕竟是在宫里,他点到为止,没再展开描述,但仅凭“赶尽杀绝”这四个字便足够说明一切。
温久不自觉屏住了呼吸。
“久久。”
江澧的语气无不担忧:“初言下落不明,我已派探子去江南寻找,一有消息就告诉你。至于陛下……”
他加重语气,以兄长的口吻告诫:“他已经不是你认识的那个宋彧了,我能看出他对你别有所图,你最好和他保持点距离。”
虽然他这么说,但宋彧如今身为天子,若真想做点什么,恐怕没有温久拒绝的余地。
“不管如何,我都会站在你这边,遇到困难就来找我。”
哪怕不是为了失踪的好友,江澧也要尽力保温久周全。
他扶住少女的双肩,言辞恳切,温久正要回答——
“久久。”
一道清冷的声音在两人身后响起。
宋彧站在几步之外,明黄色的龙袍在雪地中格外刺眼。
“我接到上报,说你找我有事,可左等右等也不见你来,原来——”
他目光落在江澧搭在少女肩膀的手上,眼底一瞬间迸发出杀意。
“是被无关紧要的人耽搁了。”
这种说法令人不悦,温久刚蹙起眉,便听见宋彧慢悠悠开口:“爱卿还有别的事么?若没有,就先回去吧。”
不容江澧拒绝,他直接对常公公下令:“送世子出宫。”
江澧近似被押送了下去,临走前的眼神分明是在告诉温久:小心这个男人。
“外头冷,进屋说话吧。”
宋彧说着,便要牵温久的手——放在以前,他绝对不会做出这般逾矩的举动。
比温久更冰凉的手指触上肌肤的刹那,她没由来的一阵恶寒,身体比大脑更快做出反应,啪地甩开宋彧的手。
少年冷白的手背瞬间通红,温久一愣:“抱歉……陛下。”
第一次当宋彧的面喊出这个称呼,她才对他登基为帝有了真实感。
随着身份的转变,眼前的少年气质也发生了相应变化,而正是这种变化令温久感到不安。
宋彧并不介意被拍红的手背:“久久,你我之间不必讲这些虚礼,还像以前一样叫我便好。”
他侧开身,让出一条道,邀温久进屋的意思很明显。
温久跟着他进了书房,室内炭火烧得正旺,却无法驱走她身上的寒冷。
“阿彧,”待宋彧在椅子上坐下,温久终于忍不住问,“你真的杀了其他皇子吗?”
江澧不会骗她,但温久还是对宋彧抱有一丝希望,她实在不愿相信,那些令人发指的恶行都是他做的。
宋彧听到她的问题,挑了挑眉,爽快承认:“是我做的。”
“……”
好像有什么东西破碎了,少年歪头看她,似乎在期待她的反应。
温久闭了闭眼,良久才从喉咙挤出几个字:“……为什么?”
“因为他们罪有应得。”
宋彧淡淡道:“我是父皇钦定的继承人,他们针对我发动宫变,是谋反,是叛乱,本来就罪无可赦。”
骗人!
并不是所有皇子都参与了那场宫变,他只是……只是……不想有人威胁他的皇位。
温久直视他的眼睛,与生俱来的正直和温家风骨让她无法装作无知。
“那八皇子和十七皇子呢?”
她冷声质问:“八皇子心智只有三岁孩童的程度,十七皇子更是在襁褓中——阿彧,你又是为什么对他们下手?”
少女明明是在咄咄逼人,宋彧却愉快地笑出了声。
“久久,你真的很聪明。”
他本来就不觉得能让温久接受这套说辞,咧了咧唇:“留下他们对我来说只会是隐患,自然要除之而后快。”
“那郭总管呢?”
他坦白得越爽快,温久心越沉一分,像是撕开未完全凝固的结痂,露出血淋淋的肉,到最后她已经不知道是什么在驱动自己继续问下去了。
“为什么……要用那么残忍的方式杀了郭总管?”
温久一提到郭永福,宋彧表情骤冷。
“我只是把他加诸给我的痛苦还给他罢了。”
他像是厌烦了这个话题,转而开启另一个话题:“久久,温大哥的事我听说了,我很担心你。”
他皱起眉,眼里盈满关切:“老师刚走,温大哥又出了这种事,你一定很难过吧?眼下温家也没个人可以照顾你,我实在放心不下。”
所以啊,我有个想法。
宋彧如是说,漂亮的狐貍眼弯成月牙。
“你跟慕之和离,然后——嫁给我,当我的皇后。”
“你说什么?”温久不可思议道。
宋莜岚也就算了,她是为了大局考虑,可宋彧怎么也会说出这么离谱的话?
然而少年天子露出恰合时宜的真挚表情:“老师因我而死,我有责任替他照顾好你。”
“我能照顾好自己,”温久毫不掩饰抗拒,“而且,你不是有喜欢的人吗?”
闻言,宋彧笑得更愉悦了:“嗯,是你。”
当这份压抑的感情终于得见天日,他激动得声线颤抖,呼吸都粗重了几分。
“久久,我喜欢的人——是你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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