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定情物(1/2)
第35章定情物
温初言在妹妹的院子里来回踱步了将近一刻钟,最终还是选择敲响她的房门。
“岁岁,你睡了吗?”
房门应声打开,温久只简单披了件外衣,困惑地望着兄长:“怎么了,哥哥?”
温初言将手背在身后:“没什么……就是想来看看你。”
他回来时听说了白天的事,实在放心不下,因此虽有些晚了,还是想亲眼确认下妹妹的情况。
“陪哥哥坐会儿?”
他歪了歪头,用眼神示意院里的石桌。
“好啊。”温久答应得爽快。
石凳冰凉,温初言特意拿了个蒲团垫上,才让妹妹落座。
“工部的事务多吗?哥哥可还适应?”
自从为官之后,温初言在府里待的时间少了,早出晚归,温久有时一整天都见不到他。
温初言耸了耸肩:“还行,忙是忙了点,不过我都能应付。”
作为万众瞩目的状元郎,他直接跳过翰林院熬资历的过程,被圣上破格提升为工部员外郎,看样子有意把他往内阁重臣的方向培养,羡煞一众同期。
兄长能力出众,面对再困难的事情也游刃有余,在这点上温久对他信心十足。
闲聊到此为止,温初言观察着妹妹的神色,发现并没有他想象中那么难过。
“我听下人说,父亲他……打翻了你做的海棠酥?”
温久淡淡嗯了声,后悔道:“公主告诉我,父亲以前最喜欢吃海棠酥,连上朝都要随身偷带几块,所以我就……”
她苦笑:“是我自作聪明了。”
“哪里的事。”
温久正沮丧着,手心里被塞了杯温热的茶水,瞬间驱散了掌心的冰冷。
温初言望着皎洁的圆月,悠悠开口:“父亲以前上朝总会被圣上留下议事,结束时往往饥肠辘辘。阿娘心疼他,所以总是起早为他做自己最擅长的海棠酥,让他随身带着,这样饿了也能垫垫肚子。”
原来如此。
温久安静地听着,神情恍惚。
父亲哪里是喜欢海棠酥,只是因为母亲擅长的点心碰巧是海棠酥,所以他才喜欢罢了。
父亲喜欢的,其实是给他做点心的那个人。
但在不明其中曲折的外人看来,只当他真就好海棠酥这口,长公主也是因此产生的误解吧。
平日里兄长甚少提及过去,此刻与她讲起那段甜蜜的日子,温久心下感慨万千。
“哥哥,有时候我在想,我是不是打从一开始就没有出生比较好,这样阿娘也不会离开你和爹爹,你们现在还会是幸福的一家人。”
“傻姑娘,又在说糊涂话。”
温初言心疼地叹息:“你也是哥哥重要的家人啊。”
母亲去世时他才五岁,这么多年过去,对母亲的印象逐渐模糊,温初言几乎快想不起来她的样子,只记得些零碎的片段。
他记得母亲是个很温柔的人,会把年幼的他抱在膝盖上,给他讲话本里的故事;他也记得七夕的夜晚一家三口出游,他骑在父亲的肩膀上,母亲挽着父亲的胳膊,脸上带着柔情似水的笑意。
可是,母亲已经离开了。
父亲选择将自己困囿在过去的虚影,温初言却不愿当个胆小鬼,他只会向前,不会倒退。
往事不可谏,来者犹可追。
母亲走了,妹妹却还拥有很长的人生,而他要做的,就是保护妹妹这一生平安顺遂,绝不让失去至亲的悲剧重演。
他将少女揽进怀中,像幼时哄她不哭那样哄着:“岁岁,你是母亲留给我们的珍宝,哥哥很庆幸你能来到这世间,让我又多了一个深爱的家人。”
兄长的话让温久眼眶微热,一直以来,温初言既像母亲一样给予她无限包容,同时又填补了温致远的空缺,肩负起半个父亲的责任。
她把头靠在兄长清瘦但有力的肩膀上,带着一点鼻音道:“谢怀蔺也说了和哥哥差不多的话。”
“哦?”
温初言挑了挑眉——难怪这次受的打击分明是有史以来最大的,她看上去却情绪稳定,原来是有人先他一步开导过了。
他嗤笑道:“那小子倒是说了次人话。”
温初言没告诉妹妹的是,少年堵在他回府的路上,一边承受他要砍人的视线一边叮嘱他——
“岁岁心情不好,你看着点,别让她做傻事。”
这也是温初言会急着关心妹妹情况的原因。
温久自然不清楚他们私底下的交集,或许是今晚的月光太柔和,少女初萌的悸动喧嚣着冲破土壤。
“哥哥。”
兄长是最了解她的人,从小她只要一有心事,第一个想倾诉的对象就是兄长。
“我好像……有点喜欢上谢怀蔺了。”
温初言只稍微顿了下呼吸,似乎早有预料。
“是嘛。”
他语气如常:“那岁岁是想嫁给他吗?”
突然被问及这种事,温久耳根一热,小声嗫嚅:“如果……是他的话。”
她想,她大概是愿意的。
“我明白了。”
温久诧异擡眸:“哥哥没有意见吗?”
她还以为,哥哥会强烈表示反对呢。
“傻瓜,如果能让你开心,哥哥又怎么舍得让你难过?”
温初言揉了揉她的脑袋:“喜欢一个人并不是什么羞耻的事,不管怎样,哥哥都支持你的一切决定。”
温久顶着被揉乱的发,暖意在心里蔓延。
“只是啊——”
温初言话锋一转,恢复为平常散漫的作风,半是遗憾半是伤感地说:“岁岁长大了,心里住了别人,看样子再过不久哥哥就要失宠了。”
“怎么会呢。”温久亲热地挽住他,“即使我变成老太太,也还是哥哥的妹妹啊,就像哥哥你说的,我们是永远的家人。”
小姑娘认真解释的样子将温初言逗乐:“知道啦,哥哥跟你开玩笑的。”
兄妹俩很久没这样促膝长谈,等到一声高亢的蝉鸣打破夏夜的平静,温初言才意识到时间已经很晚了。
“不早了,快去睡吧。”
他站起身:“等下个月哥哥休沐,带你去划船。”
“真的吗?”温久眼睛闪闪发亮,掩饰不住地欣喜。
“当然是真的,哥哥何曾诓过你?”
温初言刮了刮她娇俏的鼻尖:“乖,去睡吧。”
等少女闺房里的灯火熄灭,温初言脸上的笑容消失,他想了想,掉头朝温致远的院子走去——
有些事情,要从根源上解决。
-
自从兄长答应带她出去游湖,温久就一直在期盼这天到来。
谢怀蔺行动照常,每天雷打不动地过来找她,送给她各种各样新奇的玩意,
有时温太傅看不下去他骚扰孙女,勒令他写完课业马上回去,然而谢怀蔺总有办法偷偷溜进来——虽然每次都不走寻常路就是了。
看来兄长特意加高两尺的围墙是一点用都没有——温久忍不住替兄长的白费功夫惋惜。
她自己都觉得惊奇的是,本以为确定心意后,自己会扭捏会害臊,会不知该如何面对谢怀蔺,可实际上她反而更加坦然。
就比如现在,谢怀蔺对着温太傅布置的功课抓耳挠腮,写几个字便偷看一眼温久,还沾沾自喜的以为对方没发觉。
温久懒得戳破他,在他第十七次看向自己时,突然来了一句:“明日你可有空闲?”
“啊、啊?有啊。”
谢怀蔺心虚地收回视线,而后殷勤道:“需要我帮你做什么吗?买胭脂还是寻古籍,你尽管说,通通包在我身上……”
“嗯,是有一件事不知道你愿不愿意。”
温久的语气像在指出他的某个错字般稀疏平常:“明日哥哥要带我去西塘游湖,你要不要去?”
她顿了顿,尽量让自己的邀约听上去合情合理:“权当是上回的谢礼。”
她指的是温致远生辰那天。
啪嗒。
谢怀蔺目瞪口呆,手中的笔都被吓掉了,墨水四溅,好不容易写了半页纸的策论算是作废了。
“诶,怎么这么不小心。”
温久想挽救已经迟了,只能把最上头的那张抽出,以免墨汁透到底下的几张。
转而看少年还是一副呆愣愣的样子,她不由得有些紧张:“你不愿意?”
她只有被别人邀请的经验,这还是她生平第一次主动邀请别人,遑论对方还是名年轻男子。
若是被拒绝……多少还是会觉得难堪。
“没事,”她努力保持淡定,仿佛真的只是随口一提,“不愿意就算了……”
“愿意愿意!”
谢怀蔺激动得差点跳起来:“我要去!当然要去!岁岁邀请,我怎么可能不愿意呢?”
少年欢天喜地的样子让温久后知后觉地一阵脸热。
“一起划个船罢了,至于这么开心么?”
“跟你在一起,什么都不做也是开心的。”
谢怀蔺支着下巴,凑到温久面前笑嘻嘻地说。
他睫毛很长,尤其是下睫毛,根根分明地卧在下眼睑,衬得一双狭长凤眼格外勾人。
“别离这么近。”
温久毫不留情地推开他的俊脸,嘴角却悄悄弯起一抹弧度。
-
因温久邀约,谢怀蔺兴奋得一整夜辗转反侧,几乎没怎么睡就迎来了天亮。
按惯例到练功场和父亲比划了几下,神清气爽得不像彻夜难眠的人。
谢俨苦笑地接过妻子递来的汗巾,暗暗感慨自己果真是老了,比不得精力旺盛的年轻人。
“慕之,你和久久最近进展如何?”纪向纭不抱什么希望地问。
“很顺利啊。”
“顺利?”
纪向纭明显不信:“我怎么感觉一直都是你单方面缠着人家,久久恐怕嫌你烦了吧。”
谢俨也道:“是啊,温太傅和我抱怨了好几次,你下回去人家府上能不能堂堂正正地走正门?”
左看右看,夫妻俩都觉得是自家儿子配不上温久。
温久乖巧懂事,偏偏谢怀蔺是个玩世不恭的,照这样下去,他们猴年马月才能有儿媳妇呀?
“就是很顺利啊。”
谢怀蔺得意地说:“岁岁还约我今日去游湖呢。”
游湖?真的假的?
在父母难以置信的目光下,谢怀蔺潇洒地拨开被汗濡湿的鬓发:“不说了,我换衣裳去,你们就安安心心等着帮我提亲吧!”
他特意花了半个时辰把自己收拾齐整,然后美滋滋地前往西塘赴约——
一次邀约虽然代表不了什么,但至少证明他这段时间的努力不是白费功夫,起码岁岁赶他走的次数减少,甚至还主动邀请他出去玩。
少女仅是给了他一点甜头,对谢怀蔺来说就是莫大的鼓励,仿佛漫漫追妻路迎来了第一缕曙光。
他边哼小曲儿边自京城打马而过,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脾气乖张的谢小侯今日心情极佳。
到了西塘才发现自己来早了,他期待着与心上人见面,连等待都是充满喜悦的。
终于,温氏兄妹的身影出现在视线里,谢怀蔺原本还倚在树干上,见到一袭轻粉罗裳的少女,立刻挺直了脊背。
“岁岁……”
然而,余光捕捉到温初言身后的白衣青年时,谢怀蔺的好心情戛然而止——
“他怎么也在?!”
谢怀蔺指着江澧目瞪口呆,随后委屈地望向温久:“岁岁,我还以为你只邀请了我一人。”
少年的反应在温久意料之中,她无奈扶额,走向谢怀蔺,小声道:“我也是出了门才知道,哥哥还邀请了表哥。”
江澧无辜地站在好友身边,抱歉笑笑:“我是不是打扰到你们了……”
“不打扰,人多才好玩嘛。”
温初言“刷”地展开折扇,遮住计划得逞的坏笑。
“谢小侯要是不乐意,现在打道回府还来得及。”
他以“看着长大的表妹有了心仪的郎君,你这个当哥哥就不帮忙考察一下”为由,把江澧从大理寺拖了出来,就为了给谢怀蔺制造点不痛快。
结果,谢怀蔺的反应和他预想的完全一样。
温初言漂亮的桃花眼里浮现一丝冰冷的审视——若连这点气量都没有,还是趁早死了娶他妹妹的心吧。
“……谁说我不乐意了。”
谢怀蔺忍了又忍,迎上温初言的目光:“岁岁请的是我,我当然要陪她到最后,倒是有些人——”
他向江澧投去挑衅的眼神:“知道打扰,就应该识相点退出。”
好好的三人行突然多了一人,谢怀蔺心里怄着一口气,实在堵得慌。
温初言也就算了,他毕竟是温久的亲哥哥,大不了无视他,可江澧不一样。
江澧和温久那是隔代的表兄妹,门当户对,两小无猜,放在话本里是最容易有点什么的关系,何况温太傅最满意的孙女婿人选不是别人,正是江澧。
江澧对此毫不知情,他疑惑的是,明明只有一面之缘,谢怀蔺似乎对他抱有很强烈的敌意,难道自己在哪里得罪过他吗?
“好啦,哥哥你不是要带我游湖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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