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8 章(2/2)
“啊,对,艾潘妮。”马吕斯一脸紧张,边翻菜单边问道:“您想吃点什么?”
“既然是您请客,”艾潘妮把菜单放在桌上,压上一只手,微笑着说:“那么我客随主便。”
马吕斯害羞地笑了笑,点了几道菜,还附带了餐酒。两人边吃边聊了一会,马吕斯顾左右而言它,绕了两个大圈子后,终于吞吞吐吐地向艾潘妮提问:“艾潘妮,我想……嗯,最近,卢森堡公园见到过的那对父女,就是我以前跟您提起过的……”
艾潘妮脸上略过一阵异样的表情:“是吗?他们怎么了?”
“……我、我已经有三星期没见到他们了,”马吕斯的脸开始变红,切肉的刀都慢了下来:“我就是想问,您是否知道他们的姓名和地址——”
“您为什么要问这个?”
可能是被艾潘妮话语里的怀疑和警惕刺激到,马吕斯有点发慌:“我……我见过您跟那对父女走在一起,很亲密的样子。您一定认识他们……我只是想写封信,不,只是想见见玉秀儿姑娘,我——”
“玉秀儿?”艾潘妮一脸疑惑:“那是谁?”
“就是那个女儿,是我猜的。”马吕斯忙从内袋里掏出一条雪白的手绢放在桌上,那手绢没有绣花,洁白柔软,还散发着某种无以名状的馨香。他指着手绢角落里绣的名字缩写“U.F.”。
“这是我在他们离开后的凳子上捡到的,U肯定是教名首字母了,所以我猜她是叫玉秀儿(Ursule)。”
艾潘妮神色复杂,盯着马吕斯的脸看了几秒后,低头切了一块羊排吃掉,又喝了口酒,才缓慢地解答了窘迫的青年的问题:“您的想象力真丰富,但很遗憾,她并不叫这个名字。事实上您捡到的是那父亲的手绢,U.F.是乌尔邦·法白尔(UrbaFabre)的首字母。”
马吕斯整个人都僵住了,那一瞬间肉眼可见地被尴尬和沮丧击垮,迅速萎顿下去,仿佛鱼儿离开了水,花朵离开了枝条,生命力瞬间凋谢。可过了十几秒,他忽然擡起头来,直直地盯着艾潘妮的脸。
“您说他姓法白尔?”马吕斯的眼里闪过一丝希望之光,惊喜也同时爬到了嘴角:“法白尔先生,法白尔小姐……您是不是——”
艾潘妮琥珀色的眼睛里却没有任何欢乐,表情也变得严肃,她索性放下刀叉,双手握在一起放在桌上,压低声音打断青年的话语:“没错,他们是我的亲戚,我的伯父乌尔邦和表妹珂赛特。”
“珂赛特,她叫珂赛特!”马吕斯的生命力又回到了身体里,情绪变得激动起来,他似乎有点手足无措,不自觉地笑着重复少女的芳名:“原来是这样,终于啊……求求您艾潘妮,能帮我给她带封信吗?或者传递个口信也行!”
栗发女人静静地坐着,脸上表情严肃地看着激动的青年,对方见她没有回答,急得开始口不择言:“求求您!以慈悲为名,我真的快要疯了!我可以付出任何代价,我、我不会让您白跑一趟,这里有五十法郎,我——”
“我不要您的钱!”
艾潘妮破锣一样的声音尖叫起来,餐馆里其他食客包括老板,纷纷转头看过来,很快在她的怒视下又转回去。随后,她转向被吓了一大跳的马吕斯,后者已经发现自己的冒犯之处,羞愧地低下了头。
“您想让我带信?可以啊!”
马吕斯猛地擡起头看向对面,只见艾潘妮笑得十分邪性,怒火和欢乐似乎都在她的笑容中反复出现,只见她摇晃着手中的酒杯,送到嘴边一饮而尽。
“我很久没有尽兴地喝酒了,如果您今天能让我喝好喝爽,我就帮您这个忙!”
马吕斯一脸惊异地看着艾潘妮,完全没法分辨她是在开玩笑,还是认真的。
“老板,给我来瓶好酒!要烈的!”
好吧,看来她是认真的。马吕斯忽然有种背后发凉的感觉,但局势的主动权早已不在他的手中了。
——
拉丁区在日落时分显得异常迷人,当阳光开始下沉,天空变为艳丽的橙色和粉红色,整个区域都被柔和的橙色光线照亮。塞纳河的水面闪烁着金色的光芒,倒映着天空中的色彩变化。随着夕阳的消失,天空中的云逐渐被暗色调替代,被逐个点亮的煤气街灯和船上的灯光汇成一条璀璨的光带,与河岸上的石头桥形成强烈的对比。
沙威漫步在左岸的圣雅克街上,一路向南巡行。他看着路边咖啡馆散发的灯光,以及窗户里的烛火,映照出愉快的交谈声和微醺的乐曲,又是一个和平安静的夜晚。没有为非作歹的狂徒,也没有酗酒闹事的烂人——
远远地,一些不太正常的喧嚣声传来,听起来好像在马蒂兰街交汇口附近。沙威微微皱了皱眉,加快脚步向前走去,随着距离逐渐缩短,他开始能听到一些只言片语。
“……小姐,您……在哪啊?”
“哈哈哈哈……可喜欢你了……你才啥都不懂……”
“……您喝多了……请自重……啊啊啊……”
不知为何,沙威的心里有种不好的预感,那声音听起来有点似曾相识,该不会——
此时,一个底色如破锣般的嘹亮女声,从远处传来,虽然有点断断续续,但仍能听出是一首街头流行的歌谣。
我们的恩爱整整延续了六天,
但是幸福的时刻短得可怜!
相亲相爱六昼夜,快乐无边!
爱的时间,应当永远延绵!
应当永远延绵!应当永远延绵![注1]